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烤过,精准刺入周副将"膻中""气海"二穴。
沉睡的人喉结动了动,指节微微蜷缩。
"阿灰。"她轻声唤。
躲在帐角的少年立刻钻出来,怀里抱着个陶碗,"药渣里提炼的结晶,和您说的断魂散特征一样。"他将陶碗递来,碗底沉着几粒米白色粉末,"还有,我翻了高德全的药囊,里面的香灰和汤里的残留..."
"够了。"云知夏将陶碗收进袖中,"去把阿铁叫来,让他守在帐外,任何人靠近都要记清。"
阿灰刚溜出门,云知夏便低头对周副将道:"周将军,委屈您再装会儿。"她指尖按在他"人中"上,"等明日开棺,您可得帮我喊得响些。"
第二日卯时,边医营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云知夏站在停灵帐前,手中攥着裹尸布:"各位兄弟,周副将的死因,我要当众查个明白。"
"开棺!开棺!"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众人跟着起哄。
云知夏猛地掀开裹尸布。
"啊——!"前排的小兵吓得跌坐在地。
周副将"霍"地坐起来,眼眶通红,声音像破锣:"高德全!
你***敢毒老子!"
全场死寂。三息后,炸雷般的喧哗掀翻帐顶。
"活了!周将军活了!"
"那老东西不是说肺伤复发吗?"
云知夏举起手中陶碗:"这是从周将军药渣里提炼的断魂散,这是高德全药囊里的香灰,和汤里残留的毒素完全吻合。"她又抖开一卷账册,"还有这本三年来的药耗记录——监军大人申领的五千斤止血散,实际只用了七百八十九斤。"
"他不是监军,是军蠹!"周副将抄起身边的佩刀,刀尖直指人群里面如死灰的高德全,"老子在前线砍蛮子的时候,他在账房数银子!
老子差点被他的假药疼死的时候,他在喝人参汤!
此獠不除,边军无魂!"
"杀了他!"
"剐了这狗官!"
喊杀声浪中,高德全突然狂笑。
他踉跄着扑向云知夏,袖中匕首寒光一闪:"你们懂什么?
朝廷每年拨三百万军饷,真正到边关的不足三成!
我不贪,早被那些文官吞了!
我杀人,是为活人留条路!"
匕首离云知夏咽喉只剩三寸。
"当啷——"
萧临渊的玄铁刀鞘精准砸中高德全手腕。
男人自人堆里掠来,玄色大氅翻卷如鹰翅,一脚踩住高德全后颈:"你说活人?"他低头看向云知夏,眼底翻涌着暗潮,"现在,她就是你的天。"
云知夏摸着颈侧那道浅浅血痕,抬头望向北方。
边医营中央,新铸的药炉正升起第一缕青烟。
炉火映得她眉眼发亮,像淬了火的剑:"把他锁进军牢。"她声音不大,却像铁钉敲进冻土,"审清楚,他背后还有谁。"
几个亲兵上前,铁链套上高德全脖颈时,他突然嘶声尖叫:"云知夏!
你以为掀了我就完了?
那些账本里的名字,哪个不是..."
"堵上他的嘴。"萧临渊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云知夏,目光软了几分,"累吗?"
云知夏望着药炉里跳动的火焰。
那火舌舔着药罐,将药材的苦香卷向天际。
她知道,这把火烧的不只是药材——
是积年的腐肉,是吃人的黑账,是那些躲在幕后数着军饷买胭脂的"贵人"们,最不愿看见的光。
"去取我的药杵。"她对阿灰笑了笑,"今夜要熬的药,比往日都苦。"
军牢方向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云知夏望着暮色里渐浓的药香,指尖轻轻抚过腰间新挂的"御前医官"腰牌。
牌上的螭纹在火光里泛着冷光,像某种蛰伏的兽。
但那又如何?
她低头调整药炉的风门,火星子噼啪溅在袖口。
这把火烧了,就不会轻易灭。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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