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使命感,交织在她心头。
……
江南,吴江县。
秋收过后,村里难得的清闲。阿贝依旧是那个风风火火的野丫头,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带着一帮半大孩子在村里疯跑。那块从河里捞起来的金属牌,早被她抛到了脑后,和其他“宝贝”一起躺在小木盒里积灰。
这天,村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摇着拨浪鼓,担子上挂着各色针头线脑、糖果玩具,引得孩子们围了一圈。
阿贝也挤在人群中,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糖豆和泥人,眼里放着光,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有些沮丧。
货郎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睛滴溜溜地转,很会招揽生意。他看到阿贝,笑着招呼:“小姑娘,看看喜欢什么?便宜卖哩!”
阿贝摇摇头:“没钱。”
货郎也不在意,目光在她脖颈处扫过,似乎看到了那根系着玉佩的红绳,眼神微微一动,笑道:“没钱可以用东西换嘛。我看小姑娘你脖子上挂的玩意儿挺别致,拿来我瞧瞧,要是值钱,换你一堆糖吃!”
阿贝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货郎:“不换!这是我爹娘给的!”
莫老憨正好从地里回来,听见这话,眉头一皱,上前将阿贝拉到身后,对货郎道:“小孩子的东西,不换不换,你走吧。”
货郎讪讪地笑了笑,也没纠缠,挑起担子,摇着拨浪鼓走了,只是离开时,又回头深深看了阿贝和她身后的莫家小院一眼。
等货郎走远,莫老憨蹲下身,严肃地对阿贝说:“阿贝,记住爹的话,这玉佩是你亲生爹娘留给你唯一的念想,比什么都金贵,绝不能给别人看,更不能拿去换东西,知道吗?”
阿贝看着养父严肃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知道了,阿爹!”
然而,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那货郎又出现在了村子附近,这次他没有摇拨浪鼓,而是在河边徘徊,像是在寻找什么。他远远看到莫老憨夫妇在院子里收拾渔网,阿贝正在河边洗菜,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靠近。
“老乡,打听个事儿。”货郎掏出烟卷,递给莫老憨一支,“前些天我好像掉了个银牌子在这河边,大概这么大,上面刻着花,您见过没?”他比划着,描述的形状大小,赫然与阿贝捡到的那块金属牌相似。
莫老憨愣了一下,想起阿贝捡到的那个怪牌子,正要开口,旁边的莫婶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抢先道:“没看见!我们这河边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谁留意什么银牌子铜牌子。”
货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脸上依旧堆着笑:“哦,没看见啊……那打扰了。”他目光再次状似无意地扫过阿贝的方向,这才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莫老憨疑惑地看向妻子:“你咋说没看见?阿贝不是捡了一个吗?”
莫婶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担忧:“我瞧着那人不对劲。前两天就想看阿贝的玉佩,今天又来问什么银牌子……哪有那么巧的事?那牌子图案怪怪的,怕不是什么好来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平头百姓,惹不起麻烦。”
莫老憨想了想,觉得妻子说得有理,便叮嘱阿贝:“你捡的那个牌子,收好了,别拿出来玩,也别跟外人说。”
阿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虽然性子野,但对养父母的话还是很听的。回到屋里,她拿出那个小木盒,看着里面那块暗沉冰冷的金属牌,上面的盘龙图案在油灯下显得有些狰狞。她心里隐隐觉得,这玩意儿可能真的有点邪门,便把它塞到了盒子最底下,不再理会。
她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插曲,并非偶然。那个货郎,也绝非普通的走街串巷之辈。
……
沪上,齐公馆。
齐啸云向父亲提出了想接林婉贞母女到齐家别院暂住养病的想法,不出意外地遭到了齐修远的断然拒绝。
“胡闹!”齐修远面色沉肃,“啸云,我知你心善,但此事绝不可行!赵坤正愁找不到我们的把柄,你将莫家母女接来,岂不是授人以柄?齐家上下多少口人,不能因为你的恻隐之心而陷入险境!”
“可是父亲,林姨她……”齐啸云试图争辩。
“没有可是!”齐修远打断他,“我们能暗中接济,已是仁至义尽。这世道,明哲保身才是首要。你近日往闸北跑得太勤,已经引起一些注意了。从明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去那里!”
齐啸云看着父亲不容置疑的神情,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懑涌上心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家族利益和现实风险面前,个人的善意和承诺是多么苍白。
他沉默地回到自己房间,看着窗外沪上璀璨却冰冷的夜景,心中充满了迷茫。他答应过要保护莹莹,可现在,他连给她们一个稍微安定的养病环境都做不到。
而与此同时,在闸北那间破败的棚屋里,莫莹正就着昏黄的煤油灯,一遍遍擦拭着那枚羊脂白玉平安扣,仿佛能从那温润的光泽中,汲取到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和寻找姐妹的勇气。母亲的呼吸微弱而平稳,洋医生的药似乎暂时吊住了她的性命,但未来,依旧是一片迷雾。
沪上的暗流与江南的涟漪,都在无声地蔓延、交织,等待着某个契机,掀起更大的风浪。
(第0101章 完)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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