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警局的来电
盛夏的午后，警局办公室的老式空调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像只疲惫的蜜蜂。李强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案件报告，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在制服的深蓝色布料上留下深色痕迹。窗外的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连带着他的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李队！“实习生小王推门进来，手里举着手机，“嫂子电话，说有急事。“
李强皱眉接过手机，周梅很少在他上班时间打电话。“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道。
“你妈上电视了！“周梅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城市论坛》直播，正在讨论老年人和家庭暴力问题！“
李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手机壳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想起上周母亲提到要参加一个访谈节目，当时他只含糊地应了声“注意安全“，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他瞥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二十分，“我这儿还有案子...“
“她提到小雨小雪的事了！“周梅的声音突然压低，“李强，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挂断电话，李强打开手机直播。屏幕上的母亲穿着那件淡蓝色衬衫，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看起来比他记忆中要精神许多。主持人正问道：“王阿姨，您是如何发现那两个孩子遭受家庭暴力的？“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口的“三八红旗手“奖章：“她们住在我隔壁，我听到哭声...“
李强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那天晚上接到母亲的电话，声音颤抖着说隔壁有孩子哭喊。等他赶到时，只看到两个小女孩蜷缩在母亲公寓的沙发上，而母亲和张桂兰正与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对峙。
“李队？“小王探头进来，“局长找您。“
李强机械地站起身，手机屏幕上的母亲正在讲述如何通过画画帮助孩子们表达情感。他突然意识到，这半年来，母亲的生活已经变得如此...丰富多彩，而他却像个局外人。
2. 晚餐的沉默
傍晚回到家，李强发现餐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菜——红烧排骨、清蒸鲈鱼、蒜蓉空心菜，都是母亲的拿手菜。厨房里传来熟悉的翻炒声和说笑声，他站在玄关，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油烟味，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爸爸！“婷婷扑过来，小辫子一甩一甩，“奶奶上电视啦！全班同学都看到了！“
李强弯腰抱起女儿，小姑娘今天穿着印有“未来画家“字样的T恤，是母亲去年送的生日礼物。“嗯，爸爸也看到了。“他轻声说，声音有些发涩。
周梅从厨房探出头，脸颊被热气蒸得泛红：“回来了？妈今天特意下厨，庆祝节目成功。“
母亲端着汤碗走出来，看到李强时脚步顿了一下：“强子...今天这么早？“
李强放下婷婷，接过母亲手中的汤碗。他注意到母亲的手比以前粗糙了许多，指缝里还残留着颜料痕迹，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淡淡的透明指甲油。
“妈，您今天...表现很好。“他干巴巴地说，把汤碗放在隔热垫上。
餐桌上，周梅和母亲热烈讨论着电视台的邀约和艺术中心的课程安排。婷婷叽叽喳喳地插话，说要把奶奶的节目录下来给同学看。李强沉默地扒着饭，排骨炖得软烂入味，却在他嘴里味同嚼蜡。
“强子，“母亲突然转向他，“下周六艺术中心有个活动，你能来吗？“
三双眼睛同时望向他。李强感到喉咙发紧，下周六他值班，但话到嘴边却变成：“我...尽量。“
母亲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来：“没事，工作要紧。“
窗外的暮色渐浓，一只飞蛾扑向餐厅的吊灯，在墙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3. 深夜的对话
凌晨两点，李强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背心。梦中，他站在一个陌生的画廊里，四周挂满母亲的画作，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身旁的周梅呼吸均匀，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强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客厅。
阳台上有微弱的亮光。他走近一看，母亲正坐在藤椅上，就着台灯的光线修补一件衣服——是他的旧警服衬衫，领口已经磨得发白。
“妈？“李强轻声唤道，“这么晚还不睡？“
母亲吓了一跳，针尖扎到手指，渗出一颗血珠。她急忙把手指含进嘴里：“年纪大了，睡不着。“
李强在母亲对面坐下。夜风带着茉莉花的香气拂过阳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他注意到母亲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眼角的皱纹比记忆中深了许多。
“您在补这个干什么？早该扔了。“他拿起那件旧警服。
母亲摇摇头：“你刚入警时穿的，舍不得。“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缝了一半的领口，“记得吗？你第一次立功回来，就穿着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