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母亲的态度略有转变,她当然没有忘记四年多前为什么早早为梦毒找对象并跟苟怀蕉订立婚约,那都是为他好,可谁会料到他竟然会出息成个人呢?她看出来了,当初给梦毒订下婚约,其实是拴住了梦毒的手脚,让他想飞也飞不高。她更看出来,苟怀蕉跟梦毒的确很不般配,可是谁让当初他进过局子坏了名声哩?唉,这都是命,她想。继而,她又想:俺都是为他好。这么一想,她便又感得心安了,于是,她时不时地埋怨梦毒,说他不该毁掉这么好的一门婚约,那苟怀蕉要是娶过来,那么能干的女人,还不得让他梦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有的哥哥姐姐却冷眼旁观,看起了热闹,甚至极个别人巴不得梦毒被开除学籍,重回部队,而后退伍返乡,与苟怀蕉结婚,他凭什么飞黄腾达?他凭什么跳出农门?他凭什么不跟他们一个样儿?他们只差公然与苟怀蕉的家人及媒汉媒婆们站成一支队伍了。
梦向权在梦家湾到处散布他的观点,说梦毒就是不想为父母亲养老送终,想毁了婚约在城里另找一个然后在外面浪一辈子,当然了,梦毒会逢年过节寄给父母亲一点儿钱或东西来堵住众人的嘴从而赚得个孝子之名;他还说,梦毒真是不傻,如果娶了苟怀蕉,那苟怀蕉就得跟父母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端茶倒水的,难不成是心疼苟怀蕉吗?
梦向权却不知道,苟怀蕉和她的家人早就想到了前头,一旦苟怀蕉真的跟梦毒成婚,苟怀蕉就会要求与梦毒的父亲母亲分家,然后跟梦向财和梦向权两家人轮流养老——如果二老身体不再灵便真的需要养老的话。
苟怀砣对苟怀蕉说:“结了婚,梦毒回到部队,你就回咱苟家宅子住,你放心,哥嫂不会嫌弃你的。”
苟怀蕉说:“不,俺就住在梦家湾,俺是他妻子,他是俺男人,俺就是要叫世人都晓得这个。”
那天假意商谈退婚一事,苟怀蕉不过是故意狮子大开口,梦毒到哪里去找七十三万块钱呢,打劫呀还是抢银行?她就是想要吓退梦独,让他死了解除婚约的念头。
那天,从梦胡香和苟得古家回家后,苟怀蕉拿出一个小纸包交给母亲。
苟娘问:“什么?”
苟怀蕉说:“这是梦毒寒假回家的时候,俺悄悄收集到的他的头发和指甲。你作个法吧,灵不灵验,图个心安吧。”
苟娘对苟怀蕉说:“俺听得出来,那孩子是铁了心要跟你分了,咱家当然不能让他骑在身上屙泡屎就拉倒了。你在他身上,还到底存没存啥念想?”
苟怀蕉说:“啥念想?反正俺不想跟他分。”
苟怀砣问:“要是他哪怕不要前途也要跟你分呢?”
苟怀蕉回答说:“俺要是得不到他,那别人也休想得到他。这四年多,俺的心全在他身上了,既然他不是俺的人,那俺就不能饶过他!”
夜里,苟娘和苟怀蕉在屋子里点燃一堆火纸,将梦毒和苟怀蕉的照片摆放在案几上,苟娘摸摸索索着把梦独的头发指甲和苟怀蕉剪下来的一绺头发和指甲混在一起,放入一个布袋里,而后,苟娘把装了二人头发和指甲的布袋放进案几上的占乩坛里,专门点火焚烧起来,小布袋儿在通红的火焰里毕毕剥剥地发出一阵怪异的响声,更发出一股烧焦的皮肉的气味。
苟娘颠着小脚,围着燃烧着的火纸堆和案几走动,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苟怀蕉已能听懂大半的谶语。
苟怀蕉一边听着苟娘念出的谶语,一边双手合十,嘴巴无声地动着。
火焰将红通通的光喷洒在苟怀蕉的脸上,布上红色的黑脸现出一丝丝怪怪的笑意,在火光里燃烧着……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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