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雨悄声留下一句话,便自顾自走向了三司官吏的位置上。
只留下武冈王朱显槐皱眉不已。
这冯时雨肚量实在太小器。
张楚城都死了小半年了,怎么还耿耿于怀,又是甩脸色又是放狠话的。
怎么钦差来的时候,没见你将事情和盘托出,早些给东安王拿下,告慰一番?
现在甩脸色,简直小人行径!
再者说,自己办事向来讲究各取所需。
冯时雨想捅出朱家的丑闻,自己不过顺便清除了东安王这个害群之马罢了。
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满意?
还自作孽不可活,简直笑话!
他犯了什么案了?张楚城来巡湖广,光明正大,难道还不让人提起?
东安王丧心病狂犯下大案,关他什么事?
他不仅没犯案,甚至有大大的功劳!
这些时日,他暗中帮助钦差稳定局势,不仅在荆藩藩主**的关键时候,提前劝服荆藩俯首,还在屡屡提供了岷王、东安王不法的罪证。
若非如此,钦差办案能有这么顺利?
别说湖广上下盼着早日结案的官吏,就是想着回京交差的钦差们,都得承这个情!
这就叫置身事外,这就叫各取所需!
干干净净,根本不怕秋后算账。
况且,圣旨一到,这些事就该结了,钦差也得交还符节,存封印信。
湖广地界上要是没有所谓的钦差天使,区区一个冯时雨的敌意,又能拿他如何?
这般想着,在场的官吏已然迎向天使,行礼问圣安。
“问陛下躬安?”
“问陛下躬安?”
眼下正是午时,日光最是毒辣的时候。
荫蔽只在巡抚衙门大门正下方有一块,一众在台阶下行礼的官吏,自然无福享受。
纷纷被照得睁不开眼,汗涔涔躬身行礼,显得极为恭顺。
朱显槐连忙收敛心神,慢了半拍跟着道:“问陛下躬安?”
司礼监秉笔太监魏朝将在场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淡淡道:“圣躬安。”
说罢,立马换脸般露出笑意。
“陛下也让咱家转告一句,夏秋之交,易染风寒,诸位注意将养。”
宗亲百官再度叩谢圣恩。
一阵寒暄之后,梁梦龙才上前道:“天使,衙门内业已备好了香案,请天使入内宣旨。”
说罢,便伸手请一行天使入内。
衙门大门的门槛,早在今晨就被拆掉了,大门敞开,恭顺迎接着贵客。
魏朝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走在了最前头。
梁梦龙与武冈王跟在左右,一众官吏宗亲,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魏朝四下打量,不经意又看向梁梦龙:“梁巡抚当真是才能不凡,治山东能开海运,巡河南则定民乱,今抚湖广,不过月余,便破获了大案,实让咱家佩服。”
出来办差,能跟大臣套套近乎的事,内臣自然不会错过。
毕竟这位梁巡抚,皇帝屏风上有名,首辅门生,次辅推举,是大有前途的人物。
梁梦龙听了这话,只是勉强笑了笑,拱手回礼道:“天使谬赞了。”
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显然是不想过多理会太监。
魏朝也不介意,他旋即又看向武冈王,有些遗憾道:“殿下,此次钦差巡视湖广,不意竟有如此多宗室牵为非作歹,陛下很是担忧啊。”
朱显槐闻弦知意,明白这是在试探他的立场。
他立马跟着叹息,不着痕迹表态道:“嘉靖四十三年我上疏请立宗学,就是见识了宗室之内实在有太多无法无天之辈!”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此次钦差巡视,清除了这些害群之马,反而是为宗藩长远计。”
“譬如钦差将东安王绳之以法,槛送京师,我楚藩上下都喜不自胜,魏公公万万要劝陛下放宽心,不必忧虑。”
既然陛下都说了涉案的宗室为非作歹,那几位王爷自然也是取死有道。
非但如此,事后安定人心的职责,我楚藩更是责无旁贷——谁让陛下这般慧眼识珠,让自己掌楚藩呢?
魏朝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是这武冈王不配合,还要等邬景和重新挑个听话的,那才浪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