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显槐察言观色,见魏朝反应还不错。
他顿了顿,又出言试探道:“就是如今楚王遗腹子之事,闹得有些沸沸扬扬,若是不尽快查清,终究是嗣位难定,不知陛下此次可有圣断?”
这事不尘埃落定,心里始终是悬着。
要几个遗腹子都牵扯进来,楚藩才能不得不移嫡啊!
魏朝听罢,看着朱显槐笑而不语,并不作答。
朱显槐略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巡抚衙门大堂。
只见一方香案静静摆在大堂内。
栗在庭正面对着香案,将三柱清香插进了香炉,放在了香案正中间。
燃起杳杳香火。
香炉左边是钦差符节,右边是钦差印信。
差使结束,便要封还符节了。
所以海瑞和邬景和来不了没关系,事情交办注销就行。
魏朝站定,伸手示意众人止步。
他缓步走到栗在庭面前:“栗给事中。”
栗在庭回过头,颔首道:“魏公公,按制,官吏奉旨钦差处分事目,事毕注销,封还符节、印信。”
诸司奉旨处分事目,五日一注销,而钦差核稽则缓,均以事毕注销。
后者要么钦差先回京亲自归还符节,朝廷慢慢想怎么处置,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朝廷的处置诸事的旨意已经到了,就得先封还符节,回京述职。
这些都是防止天使在完成钦命之后,又在这范围之外胡作非为,形成的定制。
魏朝温声道:“栗给事中劳累了。”
说罢,他便招手,让随行的四位司官捧着木盒上前,就要将香案上的符节、印信封存。
副使则取出皇帝的朱谕,等候在一旁,准备宣旨。
正当魏朝伸手去拿香案上的符节时,栗在庭突然又按住了魏朝的手。
魏朝疑惑回头。
栗在庭面无表情:“魏公公,我还未说完。”
“官吏奉旨钦差处分事目,事毕注销,但……”
“如今还有一事未结。”
他没理会众人惊疑的目光,抬头看向武冈王:“武冈王朱显槐,制缚宗仪,剥削宫眷,置之绝地,凌逼太妃,罪恶暴著。”
“及楚王崩殂,又窃取先世所藏珍异宝货。”
“又与东安王狼狈为奸,为掩盖楚藩丑事,图谋暗害张楚城,暗遣岳丈武昌卫署都指挥佥事吴鉴,盗取巡抚印信,假传伪命,大逆不道。”
“理当下狱,审明罪由。”
话音刚落。
众人下意识懵然。
什么意思?不是事情都结了吗?怎么还来!?
湖广官场上下,此前一度配合着这些钦差,就是因为梁梦龙亲口承诺的,不会追究官场之人,并且会尽快让钦差离开。
如今圣旨都到了,要结案了,你栗在庭告诉我还要搞事?
之前说的话是不是不算数了?
一想到此处,众人各自对视,不由变色。
今天找个理由追究武冈王不结案,往后是不是官面上的人也要继续追查啊?
好啊,合着是逐个击破是吧!
梁梦龙更是脸色难看。
此事可没跟他通过气,这不是拿他的官场声誉开玩笑吗?
朱显槐更是悚然一惊。
坏了,怎么突然被针对了!
他来不及思考,当场勃然大怒:“血口喷人!栗在庭,你私下里收了东安王什么好处,这般诬赖我!”
他掌楚藩才多久,就被东安王架空了,哪门子制缚宗仪,剥削宫眷!
至于什么窃取藏珍异宝,他断定,没人能知道!
更别说跟东安王勾结,暗害张楚城,指使岳丈盗印了,完全是子虚乌有!
这栗在庭,简直是失心疯了!
“所以才要审明此事。”
栗在庭也不与他争执,迎上司礼监秉笔太监魏朝的目光,认真道:“魏公公能否先等上两日。”
符节收归,他也没权便宜行事了。
圣旨封赏了武冈王,也不能朝令夕改。
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栗在庭都只能让魏朝先等等。
但,他是这般想的,可湖广上下早就盼着他们离开了。
诸官实在不能再忍受。
魏朝还未开口,湖广副使马顾泽便皱眉道:“陛下圣断德谕,岂能由得我等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