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宰相 八百六十章 所言极是(2/3)

无论是以后还是现在,章越在政坛上可谓是举足轻重。

不是如此,吕惠卿就不会以中书第二号人物的身份屈就往章府道贺了。

在座都是熟人,同时也在不着痕迹地打探揣摩章越的想法,这样一个新来的政治力量,是否会打破汴京现有的朝堂格局,这都是不得而知的事。

不过章越始终都是从容应对着,比起数年前狼狈离京,他应付今日的情况更是游刃有余。

没有人可以从他的话中打探到什么。

哪怕在座都是老狐狸也没有办法。

如何正确地说废话,这是一门艺术。好比有人问伱,太阳是不是从东边出来?

章越也必须回答一般情况太阳是从东边出来,但我也不排除在其他情况下太阳有从西边升起的那一天。

众人会心想在西北时章越反对市易法,但到了京师怎么态度暧昧起来了。

最后院吏来禀告开宴,众人便前往学士院的庭中。

两府宰执中韩绛,吕惠卿,冯京,吴充,陈升之没有到。

韩绛乃百官之首身份尊贵,由韩维代替也是一样。吴充就不用说了,而吕惠卿昨天上过门了。陈升之在会食时见过了,且他年纪大了,又是枢相之尊可以不来。

冯京冯三元一点表示也没有,这令章越有些意外。章越想起在仁宗皇帝驾崩的那一晚,他与冯京和韩琦等七宰执联手扶英宗皇帝上位之事。

那一夜经历了一场刀光剑影,二人多少有些情谊,但如今…

众人推王珪上座,蔡挺次之。中书省地位高于枢密院,所以同为宰执,王珪居蔡挺之前。

章越是王珪的学生,嘉祐二年科举,是王珪点中的章越,在席中他提及当时蝴蝶阅卷之时,说来也是神奇,当时正值二月春寒的时候,居然有蝴蝶落卷,此事更显得章越这个状元是天授一般。

今日章越为端明殿学士,王珪肯定是高兴的。

对于朝中的曾吕之争,郑侠之案,他老人家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我谁也不帮,努力扮演好政坛吉祥物。

虽说王珪左右不靠,遇事从不表态,但也没人敢得罪他。王珪可是嘉祐元年的翰林学士,吕惠卿没中进士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在这个院里当值了。

王珪老调重弹说起来自己当年在翰林院里的事,因为聊得是自己,这样的话无关于敏感话题,也不容易得罪人,大家也就放下心底绷着的弦,其乐融融地听着,大致先铺垫一个宴前的气氛。

而蔡挺是与曾公亮缔结姻亲这才受推荐勉强入相的,想再进一步没有机缘,同时身体不好,常常头晕目眩的不知还能在位多少日子。

他的态度颇为平和,他来赴宴也是给章越面子,对方平了西北这等功勋堪比曹彬,他是佩服的。同时他日后不在位了,但几个儿子仍在当官。

章越看去其他人中韩维因兄长韩绛是宰相的缘故,马上就要外放了。曾孝宽身为二代,资历能力都有待提升。曾布如今自身难保。

唯有元绛,王琏二人,自己必须打起精神警惕。

自己拜端明殿学士直接挡住了他二人入相的道路,特别是王琏日后还要共事,韩维走后,谁来出任承旨翰林学士。

承旨一般乃翰林学士中久任者除之,章越虽说刚进翰林院,但也不是没有这个机会。

宴上章越喝了不少酒,宴散后回府。

今夜正好王琏宿直,便留在学士院中。

一名傔从见王琏回到了厅中立即迎了上去。

王琏有三尺美须,兼之仪表堂堂道:“你可知老夫今晚作了三首诗可谓力压全场,至于章度之果真不擅此道,才作了一首,逊色老夫许多。”

傔从道:“内翰当年三步一诗,五步一词,章度之如何比得上。”

说到这里傔从端了解酒茶上前。

王琏看了解酒茶道:“老夫还没醉。”

傔从道:“内翰千杯不醉,今日宴饮算得什么?只是免得伤身而已。”

王琏当初写了一手好骈文,而且擅长作诗词,但他作的诗颇为艳俗,且有一股小家子气,不为欧阳修等主流文坛之人接受,但却自我感觉良好。

一旁傔从给他递了一份稿子道:“明日内殿起居,细略都在此中。”

王琏接过对方所书地看了一遍,一旁傔从道:“如今朝中最要紧的是曾子宣与吕吉甫的市易法之案,吕吉甫胜算颇大。”

王琏摇头道:“这市易法争之有何益?你的应对倒是言之有物。”

傔从谦虚地道:“这都是内翰的栽培。”

“另外就是契丹来使萧禧及契丹在边境设口铺之事,内翰此事当极力主张力抗契丹,以此收拢人心……”

王琏道:“契丹人蛮横无理,还称我们汉人为南蛮子和汴寇,想当年出使去了一趟辽京,着实受了一场气。”

傔从道:“内翰放心,处理契丹之事如此棘手,一旦不慎则引起两家交兵,官家心底定有分寸。刚从西北回朝的章越无疑是首选,便是他不愿去,吕相公也不愿见他身在朝中。我看此事八成在他。”

王琏听了欣然道:“你说得不错,咱们便起一个高调子。是了,七月就是南郊大礼。”

傔从道:“由内翰署理此事再好不过,这也是放人情的机会,此事内翰与元厚之(元绛)宜先通个气。”

王琏听了一脸笑意地道:“正是,我老了,这些事转不快,还是你年富力强,事事都想在我的前面。”

王琏确实老了,年轻时或由一番雄心壮志,但多年来身在官场应酬,精力全在于迎来送往,作诗饮酒上,对于朝廷大政和方略反不放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