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凌昭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他被彻底囚禁在这座废弃的碾坊中,每日只有村老指派的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仆会送来一顿寡淡的饭食和苦涩的药汤。门外日夜有人看守,防止他“再惹事端”。哑婆柳无音自那夜被拖走后便音讯全无,凌昭几次向送饭的老仆打听,换来的只有警惕的沉默和更快的离开。
那枚神秘的黑石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干草堆最深处,只有在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破洞洒下时,他才敢拿出来仔细端详。石头上的温热感时强时弱,仿佛有着自己的呼吸韵律。而每当他握着黑石,凝视地上那已被踩踏得模糊不清、却依稀可辨的符咒痕迹时,胸口那奇异的悸动便会隐约回应。矿洞中断剑的幻影和那句“别让它醒来”的警告,也越发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
希望与绝望,谜团与警示,如同冰与火交织,灼烧着他的意志。
第三天清晨,凌昭正对着从破洞漏下的一缕天光发呆,碾坊外原本死寂的村庄,突然由远及近地喧腾起来。锣声铛铛作响,夹杂着人群的奔走相告和难以抑制的兴奋议论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连日来的压抑氛围。
“灵启日!是灵启日的消息!”
“玄霄宫的仙师要来了!三日后!”
“真的吗?天佑我青石村啊!”
灵启日?玄霄宫?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凌昭耳边炸响。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门边,透过宽大的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村民们脸上多日来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激动、期盼,甚至是一丝狂热。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笑,大人们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天大好消息。
灵启日,是这片大陆上所有少年十六岁时最重要的日子。在这一天,各大宗门会派遣使者前往各个村落城镇,为年满十六岁的少年举行仪式,觉醒体内潜藏的“武魂”。武魂是修炼的根基,武魂的品阶高低,直接决定了一个人未来能否踏上修炼之途,以及能走多远。
而玄霄宫,更是方圆千里之内最负盛名的修仙宗门之一,地位尊崇。以往,青石村这种偏远小村的灵启日,最多由镇上稍大点的门派负责,玄霄宫这等庞然大物的使者亲临,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用猜,定然与这次异常的灵脉暴动有关。玄霄宫恐怕是察觉到此地灵脉异象,才会派执事前来,一方面主持灵启,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调查灵脉异动的根源。
机会!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凌昭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若能参与灵启,觉醒武魂,他便有可能摆脱废脉之身,拥有力量!有了力量,他才能探寻身世,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挣脱这该死的宿命枷锁!
希望之火刚刚燃起,下一秒就被冰冷的现实无情浇灭。
村老带着赵虎等几人,径直朝着碾坊走来。他们停在门外,隔着门板,村老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凌昭,灵启日之事,你想必也听到了。”
凌昭屏住呼吸,没有回答。
村老继续道:“此次灵启,由玄霄宫的上使亲自主持,关乎村子未来声誉,不容有失。你身负‘引灾’之名,体内情况不明,为免冲撞上使,惊扰仪式,经村中决议,你……不得参与此次灵启。”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宣判,凌昭还是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
“村老!灵启日是每个人的权利!”凌昭忍不住低吼,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权利?”赵虎在一旁嗤笑道,“凌昭,你一个灾星,还有什么权利?让你参与,万一仪式上你再引来什么祸事,毁了其他兄弟的前程,你担待得起吗?能留你在村里,已经是村老们天大的恩典了!”
“没错!不能让他参加!”
“谁知道他身体里藏着什么邪祟,别害了大家!” 门外的村民纷纷附和,语气中充满了排斥和恐惧。
凌昭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门外的人群渐渐散去,重新沉浸在灵启日带来的喜悦中,没有人再关心碾坊里这个被命运抛弃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