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岸 第五章 新纪元(1/3)

第一节

观景台事件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特定的圈层内引发了难以想象的震动,但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它仅仅是一则关于“郊区艺术馆因燃气泄漏引发爆炸”的简短新闻。

我们回到了余姚。但这一次,不再是回到原点。

方舟不再需要隐匿于“拾光”咖啡馆。他在余姚姚江畔,购置了一处看似普通的临江院落,白墙黛瓦,与周遭的民居融为一体。然而院墙之内,是比之前地下安全屋更先进、更完善的指挥与生活中枢。用他的话说,“既然‘联盟’已经亮明车马,我们便无需再隐藏锋芒。”

我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家曾拒绝我的文化公司,其控股方因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与“远航科技”类似的做空风暴而自身难保,公司被另一家背景清白的资本接手,新的HR总监亲自联系我,言辞恳切地邀请我入职,职位和待遇远超我之前的预期。

我知道这是方舟的手笔,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这一次,我没有感到被冒犯,而是平静地接受了。我需要一个世俗的身份作为掩护,也需要一个窗口,去观察和理解那个我曾属于的“平凡世界”。

白天,我是文化公司里一个新入职的、略显安静但做事极为专注高效的策划助理。晚上,我回到江畔小院,接受方舟更系统、更严苛的训练。

训练的内容不再局限于信息分析。他开始引导我感知和运用自身那“低熵秩序”的特质。

“你的优势不在于强行操控,而在于‘稳定’与‘净化’。”方舟在我面前展开一个复杂的三维能量模型,其中模拟着各种混乱的信息流和能量扰动,“尝试用你的意识,去接触它们,不是对抗,而是……抚平。”

最初,这如同让一个刚学会走路的人去指挥交响乐团。我集中全部精神,也只能让模型中一小片区域的“噪音”略微减弱。精神力的消耗巨大,每次训练结束,我都近乎虚脱。

但方舟的眼神里,没有失望,只有鼓励和……一丝隐藏得很深的惊讶。

“你的进步速度,再次超出了我的预期。”一次训练结束后,他递给我一杯特制的、能舒缓精神的药剂,看着我一饮而尽,缓缓说道,“‘低熵秩序’并非只是被动特质,它更像一种……领域。若能主动展开,或许能中和‘联盟’那种令人作呕的强制有序化力场。”

他开始调整训练方向,加入了更多对抗性模拟。他用自身力量模拟出“熵减联盟”特有的精神干扰和信息污染,让我在其中尝试保持清明,并逐步扩张我的“稳定领域”。

这个过程痛苦而艰难,仿佛时时刻刻在与无形的泥沼抗争。但每一次从模拟中挣脱出来,感受到自身意识变得更加凝练、感知更加敏锐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便会油然而生。

我不再仅仅是方舟保护下的“藏品”,而是正在努力成为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力量。

除了能力训练,方舟也开始让我接触他庞大商业帝国和非营利性研究机构的边缘事务。他让我阅读一些经过筛选的项目报告,从量子计算到生物基因编辑,从深海勘探到太空资源开发。我仿佛站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看到了人类文明最前沿的脉搏跳动,也看到了方舟如何以他独有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引导着这些力量,避免它们滑向毁灭或被“联盟”这样的组织利用。

我的世界观,在一次次冲击和重塑中,变得愈发开阔和坚定。

某个周末的夜晚,我们坐在院中的露台上,望着月光下静静流淌的姚江。江风拂面,带着水汽和青草的气息。

“有时候会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我轻声说,打破了宁静。

“后悔吗?”他问,声音低沉。

我摇了摇头,看向他。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正倒映着江上的渔火,也倒映着我的身影。

“没有。只是觉得……责任重大。”我老实说出感受,“知道了世界的另一面,知道了‘联盟’那样的威胁存在,就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只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方舟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脸上。

“林夕今,”他说,“记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是枷锁,也是动力。但最重要的,不是背负它,而是运用它,去守护你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

他的目光仿佛有温度,熨帖着我内心因认知剧变而产生的细微褶皱。

“那你呢?”我忍不住问,“你守护的是什么?”

方舟将目光重新投向深邃的江面,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以前,或许是某种平衡,或者说……是兴趣。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

但我知道那未尽的答案是什么。

夜风吹动了他的发梢,也吹动了我的心弦。

江水平静,奔流不息。

而我们,在这看似平静的江水之下,正积蓄着改变世界流向的力量。

第二节

训练在继续,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充满挑战的轨道。但方舟显然不满足于被动的防御。观景台事件后,他加强了对“熵减联盟”的信息渗透和反向追踪。

一天深夜,我正在自己的房间复盘白天的一个能量稳定训练,方舟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质感特殊的文件。

“看看这个。”他将文件递给我,神色间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文件是关于“熵减联盟”早期历史的一些碎片信息,由“深潜者”冒着极大风险传递出来。其中大部分内容晦涩难懂,涉及一些早已被历史尘埃掩埋的早期超心理学研究和秘密社团。但其中一页,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份泛黄的成员名单影印件,属于一个名为“普罗米修斯之火”的早期研究团体,被认为是“熵减联盟”的思想雏形之一。名单上的名字大多模糊不清,但在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击中了我——

林守拙。

那是我爷爷的名字。一位在我出生前就已去世,只在家族相册和父母只言片语的回忆中存在的、沉默寡言的中学历史教师。

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拿着文件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不可能……”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方舟,“我爷爷他……他只是个普通教师……”

方舟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眼神复杂。

“我调查过。”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重量,“林守拙先生,确实是‘普罗米修斯之火’的早期成员,甚至可能是创始人之一。他们最初的理念,并非控制,而是探寻人类意识的潜能,寻求超越自身局限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