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呢,实证院的药童就已经把七只白瓷碗摆在案几上了。云知夏把腕上的银镯子摘了下来,然后用手指头一个一个地在碗沿上摸过去。
第一碗呢,有松针那种清苦的味道。第二碗呢,有点枣蜜的那种甜腻劲儿。
到第三碗的时候啊,她的手指头突然就停住了,手腕那块儿感觉有一点点热乎劲儿。
“就是这碗。”她把眼睛睁开,紧紧盯着第三只碗底那个朱漆的标记,“这里面加了迷神引,比例是千分之三。”
赵典簿正端着茶盏要递给别人呢,一听这话,手就抖了一下,茶渍都溅到青衫上了,就问:“王妃您咋知道的呢?”
“济世堂被烧之前最后一批卖出去的迷神引,我尝过啊。”云知夏弯着手指敲了敲碗沿,“他们用甘草汁来盖住苦味,可是迷神引一到喉咙那儿就会让舌尖发麻——”说着,她突然抓起碗就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动了两下,“现在舌头还麻着呢。”
赵典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急急忙忙去翻碗底的封条。
那黄纸封泥上的“户部”两个字,是用朱砂描得特别重的,印泥里还加了金箔呢,这可正是专门给宫里那些贵人用的标记啊。
他的手指头都在发抖:“这……这是给长公主殿下喝的安神汤啊。”
云知夏的指甲都掐到手掌心里去了。
上辈子被同门坑害的时候,他们也是用这种“特供”的幌子,在她的药罐子里面掺了慢性毒药。她伸手把案上那本《实证录》一把扯过来,然后在“迷神引”这个条目下面,狠狠地画了个圈,嘴里说道:“走,去太医院,查他们库房的账册。”
太医院的门房一看到是靖王妃来了,慌得连门闩都忘了拔,就这么直接让她进来了。
云知夏迈进太医院的院门的时候,太阳才刚刚爬上东边的墙呢,那阳光一照,廊下的药柜看着冷冷的,泛着光。
她把眼睛一闭,那种对药的感觉就像细细的游丝一样慢慢散开了。这可是昨儿夜里药婆婆托梦之后,她头一回主动去感受这个呢。
苦杏仁那种辛辣的感觉,何首乌那种发涩的味道,一下子就都冒出来了。突然啊,有一股腐臭的气息猛地就冲进了她的识海里面。
这一下可把她弄得站不稳了,踉跄了两步,赶紧伸手扶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药柜。
就瞧见药柜抽屉的缝隙里,露出了半片紫藤香,那暗紫色的花瓣边缘啊,还泛着灰色呢。
“把这包紫藤香拿出来。”她的声音听起来特别低沉。
当时当值的院使刚想阻拦呢,可一瞅见她手腕上还沾着喝第三碗安神汤时留下的茶渍,到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了。
云知夏捏起一小撮紫藤香的粉末,放在鼻子下面轻轻闻了闻。
那股腐臭的气息里还裹着铁锈的味道,这可是霜髓四号的特征啊。前世的时候,为了救那些中毒的山民,她在尸坑里头翻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把这个毒给分辨出来呢。
“你们居然把霜髓四号混到香料里头,做成了宁神熏。”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粉末拍到院使的胸口上,“天天给那些贵人点这个,这可是会慢慢侵蚀人的神志的。”
院使被吓得,头上的官帽“咚”的一声就掉到地上去了。他跪下去的时候,一下子就把药杵给撞翻了。那药杵咕噜噜地滚啊,一直滚到云知夏的脚边才停下。你再看那铁杵上,还粘着半块没研磨完的紫藤香呢。
从实证院回去的这一路啊,走得那叫一个慢。墨七呢,他的刀都出鞘三次了,可每次又都收了回去。他就守在马车的左边,在右边二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三个戴着斗笠的人跟着。这三个人的腰间啊,鼓鼓囊囊的,那里边装的是箭匣呢。
“主子,咱绕个路吧。”墨七掀起车帘,那声音就像是被冰给淬炼过似的,冷得很。
云知夏呢,就把车帘的一角给掀开了。这时候啊,太阳正毒着呢,把那青石板都晒得泛白了。那三个戴着斗笠的人的影子啊,被拉得老长,就像三条趴着不动的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