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云知夏扯过两块干净的布巾,分给身边的崔婉儿,“一人施针,一人记录。施针的手不能碰记录板,记录的手不能碰药碗。”她捏起根银针,在火上烤了烤,“交叉感染比疫症更毒。你们记着——”她突然抬头,目光扫过所有人,“现在你们不是病人,是草庐的墙。墙倒了,里头的人就全完了。”
妇人里有个穿蓝布衫的突然抹了把眼睛:“我男人就是染了疫,被大夫嫌脏不肯治……”
“那从今天起,草庐的大夫不会嫌你们脏。”云知夏的银针“噗”地扎进崔婉儿递来的药包,“但你们得先学会护着自己——护着自己,就是护着别人。”
日头升到头顶时,礼部的差役来了。
二十几个壮汉举着火把,为首的提着块木牌,写着“妖氛聚阴,必引天罚”。
云知夏正蹲在草庐外的土坑边,脚边放着剖开的野狗肺叶。
她抬头时,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要烧草庐?先看看这个。”
崔婉儿递来细竹管,云知夏捏起撮石灰粉吹进去。
肺叶里的黑血混着白灰咕嘟冒泡,她又用竹片划开,露出里面烂成蜂窝的肺泡:“这是染了疫的肺。”她指向另一个土坑,“这是用石灰洗过、酒泡过的肺——”她夹起一片,举到差役面前,“三天了,没烂,没臭。”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真没味儿!”
“你们说我是妖?”云知夏站起身,晨露打湿的裙角扫过土坑边的草,“那我问你们——不洗、不烧、不隔,这病怎么停?是等它烧完满城百姓,还是等它烧到你们主子的龙床?”
百姓们慢慢围上来,有人把火把扔在地上,有人捡起土块攥在手里。
为首的差役望着黑压压的人群,额角渗出冷汗:“这……这是礼部的令!”
“礼部的令大,还是人命大?”蓝布衫妇人突然喊了一嗓子,“我男人要是在草庐,早活了!”
“对!草庐救人,烧它的才是妖!”
差役们的火把晃了晃,有两个胆小的已经往后退。
云知夏望着他们跑远的背影,转身时正撞进崔婉儿发亮的眼睛:“王妃,他们怕了。”
“他们怕的不是我。”云知夏弯腰捡起块石灰,在土坑边画了道线,“他们怕的是——这城里头,终于有人敢说‘这病,我能治’。”
深夜的医馆飘着艾草香。
云知夏坐在案前,给最后一个护工缝合手裂的伤口。
针线穿过皮肤的“嘶”声里,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郑伯掀开门帘,手里的火漆密信还带着体温:“王爷的暗卫刚送来的。”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血清已用于皇子,今晨退烧。”
云知夏的指尖在信上顿了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她起身走到药炉前,将信投入火中。
火焰腾起时,映得她眼尾的青影忽明忽暗:“他救了一个,我要救一座城。”火星噼啪炸响,“下一局,该烧他们的规矩了。”
宫墙深处,楚昭南站在秘药房窗前。
月光漏过窗棂,照在他脚边未扫净的玻璃渣上。
城外草庐的灯还亮着,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他望着那点光,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点的灯……比我烧的火更亮。”
三日后早朝,金銮殿的蟠龙柱下,楚昭南跪了整整半柱香。
皇帝的茶盏重重搁在龙案上,震得茶沫溅在他官服上:“血清来源,说。”
他望着殿外透进来的晨光,喉结动了动。
那点草庐的灯突然浮现在眼前,亮得刺眼。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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