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到头顶时,礼部的官差来了。
青衫皂靴的小吏骑在马上,马鞭指着破庙前的人群:“好大胆子!
谁准你们私设医所?
当这是法外之地?“
云知夏正给个老妇人喂药,闻言转身。
她袖口还沾着阿灰的痰,发梢被烟火熏得微卷,却笑得像把淬了毒的刀:“官爷来得正好。“她抱起刚醒转的阿灰,撕开他胸前的衣襟,紫斑在阳光下触目惊心,“您说这是瘴气?
那您摸摸他的肺。“她抓起官差的手按在阿灰后背,“硬得像石头,跳都不跳了。“
官差被烫得缩回手,云知夏又塞过听诊筒:“听听?
这喘气声,像不像风箱漏了洞?“筒那头传来嘶嘶的杂音,官差脸色发白。
围观的流民突然齐声喊:“女先生救了阿灰!“ “我们要医所!“
官差的马鞭“啪“地掉在地上,他翻身上马时差点摔下来,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云知夏脚边,倒像是落荒而逃的狼狈注脚。
月上柳梢头时,裴十三从庙后的老槐树后转出来。
玄色斗篷沾着露水,手里攥着卷密档:“王妃要的,司礼监抄了半宿。“
云知夏就着烛火翻开,第一页便刺得她眯起眼——“弱毒株试培计划“,落款是太医监秘药房掌令楚昭南。
图上画着分阶段散毒的路线,从北疆军营到京郊流民,最后标注着“以香引疫,以疫醒世“。
“好个'醒世'。“她冷笑,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飞,“紫藤露焚烧后的毒尘,加上他培养的弱毒株,这才是肺疫爆发的根。“她将画好的《疫病传变图》用油纸包了,塞给守在门口的阿灰,“明日混进运尸队,送到靖王府角门,只交郑伯。“
阿灰捏着油纸包,重重点头,眼睛亮得像星子。
三更天的风突然冷了。
老陶头撞开草庐门,火折子抖得直晃:“女先生!
外头有人烧符驱疫,纸灰往草庐里飘呢!“
云知夏抄起药炉冲出去,就见七八个乡绅举着火把,黄纸符在火里蜷成金蝶。
纸灰混着风,正往重症舱的竹帘里钻。
她抢过最近的火把,将整叠符纸塞进火盆,火苗“轰“地窜起半人高:“你们烧的是纸,我烧的是愚昧!“
火光映得她眉峰如刃,乡绅们被她眼里的狠劲骇得后退。
她转身站在草庐门前,药炉里的艾草香混着消毒水的苦,在夜色里漫开:“从今日起,这里不拜神,只信药;不烧符,只消毒。
谁还想来烧——“她举起药铲,“我云知夏接着!“
风卷着残灰掠过她发梢,草庐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那咳声不像之前的撕心裂肺,倒像春冰初融时的细响。
云知夏侧耳听了听,嘴角终于扬起——是阿灰的呼吸,稳了。
她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摸了摸袖中那卷《疫病传变图》。
明日午时...该让崔婉儿取十名轻症患者的晨痰了。
细纱过滤后的痰液里,藏着最后一块拼图。 </div>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