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焦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城东废药坊早已化作一片断壁残垣。
火焰虽被扑灭,余烬仍在低低燃烧,像大地裂开的伤口,冒着黑烟,吐着未尽的怒火。
云知夏立于残垣之上,玄色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眸光如刃,扫过横陈在地的三具焦尸。
黑袍裹身,面容尽毁,唯有手中紧握的青铜鼎碎片未被完全熔化——那双蛇缠鼎纹,在火光映照下仍透出森然古意。
“燃脉线走火,精准控温,避民居,专焚旧药房。”她缓步走下,蹲在尸体旁,指尖轻拨灰烬,“这不是意外,也不是灭口。”
她取出随身药囊,倒出一小瓶无色液体,轻轻洒在其中一具尸体颈后。
灰烬褪去,一道烙印赫然显现——上为药嗣会秘符,扭曲如蛇;下则是一枚凤喙衔环的暗纹,正是昭宁宫内侍卫独有的身份烙记。
云知夏瞳孔微缩,唇角却缓缓扬起一丝冷笑。
“他不是逃,是来投诚的。”她低语,声音如冰泉滴石,“死前一刻,仍被注入‘魂引砂’,说明有人要借他的命,把消息送出来。”
阿愿颤抖着上前,递上一张薄如蝉翼的试纸。
云知夏将其贴于尸体鼻腔,片刻后,纸面竟浮现出细密的绿色脉络,如活物般缓缓跳动。
“魂引砂尚在循环,药蛊未死。”她眸光一沉,“说明他们在用**传信,而这人,是失败的信使。”
小焰从瓦砾堆中爬出,满脸烟灰,怀里却紧紧护着半毁的铜匣。
他小心翼翼打开,取出一卷湿透的羊皮卷。
云知夏接过,指尖轻抚,取出随身携带的“冰心莲露”缓缓浸润。
水汽蒸腾间,羊皮卷上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线条——是一张地下通道图。
起点赫然标注着“昭宁宫密室”,而终点,竟是皇宫地底早已封禁百年的“皇脉药井”旧址。
她眸光骤冷,如刀锋出鞘。
“他们不是想逃。”她一字一顿,声音压得极低,“他们是想重开药井,再造鼎阵——以皇脉为炉,以万民为药,炼那虚无缥缈的‘永生’。”
她猛然起身,转身疾行至马侧,从鞍袋中抽出一卷残烛堂“药踪图”。
指尖迅速划过近五日记录,目光锁定在一条反复出现的批注上:贡炭入宫,每日三车,由西华门进,直抵昭宁宫侧院。
“炭?”她冷笑,“三车?全是硫灰与硝粉混制,一点即爆,足以炸塌半座宫墙。这哪是取暖,这是布阵。”
话音未落,马蹄声破夜而来。
萧临渊一袭玄甲,自烟尘中策马而至。
他眉目冷峻,眼中却有掩不住的凝重:“昭宁宫已闭门谢客,宫门禁卫尽数更换,皆为陛下亲信。”
云知夏抬眼看他,唇角微扬,笑意却无半分温度。
“闭门?”她轻笑一声,从药囊中取出一枚青灰色香丸,形如豆粒,隐有药香浮动,“那是怕风,吹散了他们藏在墙缝里的药味。”
她将香丸递予小焰:“你带它,潜至昭宁宫后墙,埋入墙根三寸土下。记住,避开巡夜,别碰井台周边的碎石。”
小焰点头,身形一闪,如狸猫般没入夜色。
三日。
整整三日,云知夏未曾合眼。
她在残烛堂密室布下药阵,反复推演“魂引砂”与“显频液”的反应轨迹,又调阅历代药井案卷,终于拼凑出一段被抹去的旧史——百年前,先帝曾以皇脉药井为基,设“九鼎炼魂阵”,欲求长生,却致宫中疫病横行,三百医官暴毙,最终被迫封井,斩首三十六名药嗣长老,才平此祸。
而如今,同样的轨迹,正在重演。
第三日黄昏,小焰归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
“小姐……青雾起来了。”
云知夏立刻动身,萧临渊紧随其后。
两人潜至昭宁宫后巷,抬眼望去——只见那堵斑驳老墙之上,一缕青雾如蛇蜿蜒,自墙根缓缓向上攀爬,最终,竟直直指向宫中一口早已枯废的古井。
井口覆满青苔,荒芜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