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嗣祠的废墟上,夜风卷着焦木的气息扑面而来,余火在残垣断壁间苟延残喘,映得半边天幕猩红如血。
铜鼎早已炸成碎片,散落一地的青铜残块仍散发着灼人的热气,仿佛还在**着那场焚尽一切的爆发。
云知夏站在废墟中央,赤金火焰已从她身上退去,只留下焦裂的衣袍和掌心尚未凝固的血痕。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体内那一股汹涌翻腾的药感终于平息——但它并未消失,而是沉淀下来,如熔岩冷却后凝成坚石,化作一条清晰可辨的“线”,贯穿经脉,直抵灵台。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眸中已无痛楚,唯有一片清明。
这不是药感复苏,是觉醒。
她缓缓摊开掌心,那半块玉简静静躺着,表面焦黑,却被她用随身携带的清髓露轻轻擦拭。
药液渗入刻痕,墨色渐显,背面浮现出一幅诡异的人体经络图——与古传《黄帝内经》所载完全不同。
这图上没有穴位,只有密密麻麻的“共振点”,以及标注着“传导阈值”的红线,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读数。
她的指尖轻轻落在图中膻中位置。
心口骤然一震,仿佛有根无形的弦被拨动。
她瞳孔微缩。
这不是巧合。这图,是活的。它在回应她。
“为我量身所绘……”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可眼底却燃起冷焰,“沈砚,你到底想做什么?”
答案很快浮现。
回到军医监后,她未归王府,而是连夜召见封伯与阿露,密室烛火摇曳,三人围坐于案前,玉简置于中央。
封伯年迈,双手枯瘦如柴,可当他看清那图时,整个人猛地一颤,扑跪在地,老泪纵横:“药脉图……竟真有此物!前朝药官秘录曾言,唯有‘药心之人’方能感应此图,一旦共鸣,便能引动万药归元之象……传说中,那是医道本源的钥匙!”
阿露则跪坐在旁,双手飞快比划着手语,眼神惊恐而炽热:【鼎中魂哭,它认得你。
它说……它想回家。
它要归图。】
云知夏心头一震。
魂哭?归图?
她忽然想起那夜在鼎心深处的幻象——沈砚将一滴血注入她冰冷的尸身,低语:“你才是最初的样本。”
样本?
不是继承者,不是传人。
她是原始数据源。
前世作为顶尖药师,她毕生研究药理反应、人体耐受、毒物代谢曲线……她的神经对药物的感知精度远超常人,甚至能在无意识中记录下千万种药性的细微变化。
而沈砚,那个疯子,早在她活着时就盯上了她——用隐秘手段采集她的生理数据,将她的一生药感录入《千药归元录》,建起一个以**为基础的“药感数据库”。
她不是被选中,她是被录入。
而今世重生,她的灵魂带着完整的药感记忆归来,等于激活了这个沉睡的系统。
鼎心共振,不是仪式,是数据匹配。
她握紧玉简,指节发白。
白九卿想要点燃她,让她成为药鼎容器?
可笑。
她根本不是容器——她是源代码。
“封锁消息。”她冷冷下令,目光扫过封伯与阿露,“今日所见,不得外传一字。违者,以军**处。”
两人齐声应是。
她转身走入内室,取出鼎中残留的灰烬,以极细筛网过滤,再用特制药液萃取。
显微镜下(由她亲手改良的琉璃放大器),灰烬中浮现出微不可察的结晶颗粒——经她反复比对,确认为“逆感散”的代谢残余。
她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
逆感散,是她闭关七日、亲自炼制的秘药,配方从未外泄。
可白九卿却能在鼎心阵启动时精准预判她的反制手段,甚至提前布置符文压制——除非,他早就知道药方。
眼线,不止在药嗣会。
甚至,已渗入军医监。
她冷笑一声,不动声色。
第二日清晨,亲信回报:“掌令使昨夜受创极重,已闭门静养,三日不见外客。”
消息迅速传开。
可就在当夜,一道瘦小身影悄然潜入军医监药库底层。
那人穿着最低等药童的粗布衣,帽檐压得极低,动作却精准如猫,避过巡夜暗哨,直入药材储藏区。
她一袋袋翻查新入库的药材,指尖掠过每一味药的质地、气味、色泽,甚至以特制银针刺入药心,观察反应。
这是她的习惯——药,不说谎,但人会。
忽然,她在角落一堆待焚药渣中停住。
一包“安神汤”残渣,表面温润,药性平和,看似无异。
可她眉头微蹙。
她开的方子,本应含微量“夜交藤”与“龙骨粉”,以引阳入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