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止目光微动:“哦?”
“她说……”
阮如玉顿了顿,指尖轻轻拢了拢袖口,
“这几日看够了尔虞我诈,想来是思念草原的辽阔了。”
一阵寒风掠过,孟淮止不自觉地侧身,为她挡去些许寒意。
“知道了。”他声音低沉,
“小叔叔。”
她轻声唤道,纤指解开颈间的系带,双手捧着大氅递上前,
“多谢您。”
正要递上时,一卷未抄完的经文不慎从袖中滑落。
纸页四下散开,露出工整却未完成的小楷。
阮如玉轻呼一声,慌忙俯身去拾。
孟淮止也随之弯腰去拾,宽大的衣袖掠过青石板,动作间已不着痕迹地将一页经文纳入袖中。
“这是?”
他执起余下的纸页,目光落在墨迹上。
“昨夜去佛堂为夫君祈福,原也想为小叔叔抄录一部《金刚经》,祈求平安顺遂。”
她说到一半微微蹙眉,
“谁知抄录到一半时,便被两位殿下唤去了。”
孟淮止接过经文,指尖轻轻抚过。指尖触到纸张特有的细腻纹理,神色微动:
“这纸?”
阮如玉颊边泛起淡淡的红晕:
“如玉特意寻了这谢公纸,听闻小叔叔珍藏的《兰亭集序》便是用谢公纸摹写的。”
孟淮止凝视着纸上工整的笔迹:
“有心了。”
他声音低沉,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
“天冷,回去吧。”
阮如玉施礼离去,衣袂在冬风中轻扬。
孟淮止立在原处,目送她穿过月洞门,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照壁后。
他缓缓自袖中取出方才拾起的那页经文,
“磬灭。”
他沉声唤道。
磬灭应声而前,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展开,里面正是今晨在佛堂蒲团下发现的那片焦黑纸角。
孟淮止将两片纸并排放在廊下的石栏上。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将纸张的纹理照得纤毫毕现。
孟淮止打断他,指尖轻抚过两片纸张的边缘,“果然是我想多了。”
他声音低沉,
“她这般性情,断不会做出那等事。”
磬灭欲言又止:
“可顾盼怡昨日的指证...”
孟淮止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嫌恶:
“顾盼怡不过是为脱罪的攀诬。一个栽赃之人的话,岂能轻信?”
说罢,他将两片纸指尖对齐,仔细叠成规整的方块收入袖中。
抬眸时眼底的嫌恶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连声音都缓了几分:
“我不该疑她的,往后这事不必再查了。”
阮如玉回到房中,掩上房门,方才在孟淮止面前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便如潮水般褪去。
窗外的日光透过菱花格,在她素色裙裾上洒下细碎光斑。
她缓缓在窗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案上未写完的经卷,墨迹已干,心事却未定。
昨日佛堂的种种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那个名唤“孤明”的小和尚……
她原以为他不过是个颇有慧根的普通僧人,可昨日两位殿下听到他法号时那细微的神情变化,虽掩饰得极好,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还有那无需多言、只需报上名号就能取信于人的分量——
这绝非寻常小僧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