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地平线,将黎明的熹微挡了个严严实实。第七烽燧经历昨夜那场诡异而短暂的冲突后,并未迎来预想中的休整,反而笼罩在一层更加浓重的不安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气,那是昨夜匆忙处理伤员和焚烧被“污染”的杂物留下的痕迹。垒墙上,值守的士兵眼睛布满血丝,紧握着兵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警惕地扫视着风沙依旧的戈壁,仿佛那昏黄的沙幕之后,随时会再次冲出那些非人的怪物。
队正站在烽燧底层,面色凝重如水。他面前站着五个人,包括李靖和张凡。这是今日派出巡边的小队。人数比往常少,只因昨夜受伤乃至心神受创者众多,能动用的力量捉襟见肘。
“都打起精神!”队正的声音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昨夜之事,诡异非常。上头尚无明确指令,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等的任务,巡查烽燧周边三十里,尤其是东北方向那片风蚀岩群,看看有无异常踪迹。记住,遇敌不可恋战,以探查、示警为先!”
“诺!”五人齐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烽燧内部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李靖默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铁剑稳稳挂在腰间,手指拂过光滑的剑柄,带来一丝心安。他怀中那本《卫公兵法》紧贴着胸口,仿佛能从中汲取智慧与冷静。张凡则用力紧了紧自己的皮甲,将那柄昨夜打磨了半宿,刃口依旧不算锋利的横刀握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靖,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队正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靖身上,顿了顿,补充道:“李靖,你心思缜密,多留意……那些不合常理之处。”
“是,队正。”李靖平静回应。他明白队正的意思,昨夜他那“无效化”诡异攻击的表现,显然已经引起了注意,这份“特殊”在此刻,成了一项隐形的责任。
没有多余的废话,小队五人沉默地推开沉重的烽燧木门,踏入外面那片苍凉而危机四伏的戈壁。
寒风立刻裹挟着沙粒扑面而来,打得人脸皮生疼。天地间一片灰蒙,视线受阻,唯有风声在耳边无止境地呼啸,如同万千冤魂在哭泣。脚下的砾石大小不一,行走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而压抑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队正走在最前,经验老道,身形微伏,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其余四人呈扇形在他身后左右散开,彼此间保持着既能相互呼应又不至于太过集中的距离。李靖位于队伍偏右翼,张凡在他左侧。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李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他的目光不仅仅停留在远处的地平线或可能藏匿敌人的沙丘后,更细致地观察着脚下土地的硬度、周围岩石的分布、风中带来的细微气味和声音的变化。体内的那股虚无之力,此刻如同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暗流,虽未主动激发,却让他的感知提升到了一个超越常人的层次。
他能“听”到风掠过不同形状岩石时发出的细微差异,能“感觉”到脚下某片沙地因为结构松散而传来的微弱“空浮”感。这种感知并非清晰的图像或声音,更像是一种综合了五感之外的、对环境和能量流动的直觉。
前行约莫十里,一路除了风声和单调的戈壁景象,并无异状。但这种平静,反而让小队成员的心更加悬起。
“左前方,那片胡杨枯林,”队正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用手中腰刀指了指,“有动静。”
众人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早已失去生机、枝干扭曲如同鬼爪的胡杨林,在风沙中静静矗立。乍看之下,并无异常。但仔细看去,林间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影子晃动,若非队正经验丰富,极难察觉。
“准备。”队正打了个手势,五人立刻放缓脚步,借助零散的岩石和沙丘掩护,悄然向枯林逼近。
距离逐渐拉近至百步左右。
突然!
“嗖!嗖!嗖!”
三支狼牙箭毫无征兆地从枯林深处急射而出,目标直指队正和左右两翼的士兵!箭速极快,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显示出射箭者精湛的技艺和强大的臂力。
“敌袭!结阵!”队正瞳孔一缩,暴喝出声,同时腰刀已然出鞘,舞出一片刀光,精准地磕飞了射向自己的箭矢。
然而,左右两翼的士兵反应稍慢半拍,虽然极力闪避格挡,箭矢依旧擦着他们的皮甲掠过,带起一溜血花,虽未重伤,却也引得一阵闷哼,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丝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