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刚过的京城,还残留着几分节日的余韵。
可连日暴雨如注,将满城彩灯浇得黯淡无光,青石板上积水成河,浮着腐叶与碎纸,倒像是冥河泛滥,亡魂渡街。
沈观撑伞行于南市断桥旁,衣角微湿,眉心紧锁。
他本是奉命巡查灾后民情,安抚流离百姓,却未曾想到,一脚踏入了死神布下的祭坛。
断桥西侧,那根废弃多年的灯架下,三具尸体悬于风雨之中,脖颈套着猩红绸带,头颅低垂,面色青紫。
每具尸首前都挂着一盏灯笼,烛火竟在雨中不灭,灯纸上以朱砂写着八个字——
贪者燃灯,债必还阳。
围观百姓跪了一地,有人颤声念出这八字,立刻引来一片惊呼:“天罚!这是天降惩贪啊!”孩童哭喊,老妪焚香叩首,街头巷尾瞬时流言四起,说这是冤魂索命、阴司开榜。
沈观立在雨中,目光冷峻扫过现场。
他挥手厉喝:“封锁四周,闲人退避!差役上梯,取尸入殓,不得触碰红绸与灯笼。”声音不高,却如刀劈乱麻,瞬间稳住局面。
验尸就地进行。
三具尸体皆为中年男子,面相依稀可辨曾有些体面。
喉骨均有轻微错位,但并非勒毙所致,而是某种手法精准制晕后令其窒息而亡——死前意识尽失,毫无挣扎痕迹。
更诡异的是,三人手腕内侧均有一道旧疤,形似官府烙刑印记。
“查身份。”沈观低声下令。
半个时辰后,卷宗送至。沈观翻开一页,瞳孔微缩。
三人均曾任三年前江淮赈灾银案的账房佐吏,属从犯,按律当斩。
然最终仅判流放三千里,旋即又因权贵运作,“病故”于途中,实则悄然返京隐姓埋名。
如今,却被人一一寻出,吊于众目睽睽之下,如献祭之牲。
这不是寻常杀人,是审判。
沈观指尖轻抚灯笼边缘,忽觉异样——灯纸质地粗糙,却透出一丝极淡的油腥味。
他凑近鼻尖一嗅,心中微动:这不是普通灯油,更像是掺了秘料的燃芯,燃烧速度极匀。
就在此时,一名差役低声禀报:“大人,周边摊贩均已问话,唯西首糖画摊的老周伯,昨夜收摊最迟,许有见闻。”
沈观抬眸望去。
那是个佝偻老人,白发苍苍,耳垂厚大,手中竹签还在慢条斯理地画着一只歪头小鹿。
他是聋哑人,街坊唤他“周伯”,靠卖糖画维生,眼神却清明得不像凡俗之人。
沈观蹲下身,取来一块干净石板,以竹签蘸蜜,一笔一划写下三字:灯—人—倒。
然后指了指灯架,做了个悬挂动作,再摊手示意询问。
周伯停下手中活计,盯着石板良久,忽然抬手,缓缓比划口型。
沈观凝神细辨,读出了两个字:
“……他听鼓。”
随即,老人抬起枯瘦手指,遥遥指向西市方向的鼓楼,双手合十,作倾听状,神情肃穆,仿佛在聆听某种凡人不可闻之声。
沈观心头猛然一震。
鼓楼?听鼓?
可那一夜,根本没有鸣更!
他站起身,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靴尖。
一个荒谬却无法忽视的念头浮现:有人在听不存在的鼓声?
还是说,那根本不是鼓声,而是某种只有特定之人能感知的信号?
归途中,风愈急,雨未歇。
沈观思绪翻涌,正欲回大理寺调阅旧档,忽觉袖口一轻——一张揉皱的纸条悄然滑入。
他展开一看,字迹歪斜稚嫩,似孩童所书,却清晰写着六字:
灯心浸油,七息燃尽。
七息……是呼吸的计量。
这分明是在提示灯笼点燃到尸体坠落的时间间隔!
沈观脚步一顿,眼中寒光乍现。
他当即转身,疾步返回值房,闭门盘坐。
双目闭合,心神沉入识海。
【案件推演模拟器·启动】
光影流转,数据奔涌。
第一案发现场在虚空中重构:断桥、灯架、风雨、灯笼、尸体……每一帧细节都被精确还原。
他调用【行为链预判】功能,试图追踪凶手动线与作案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