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魏忠贤,心里是满足的。
能陪着皇爷散步、议朝政,足以说明他是心腹,心腹中的心腹。
崇祯心里清楚,对付魏忠贤这样的老妖怪,仅有恩宠远远不够。
要让他明白自己器重的同时,也要让他时时感到悬顶之刃。
能赐你权,也能要你命。
就像陈德润一案。
若朕愿意,只需一个眼神,这位九千岁就能死在这深宫里。
一旦死讯传出,东林党必群起而攻阉党余孽。
到那时,朕便可借势重整朝纲。
可朕没有动。
这才是最好的笼络。
魏忠贤其实懂。
天启死后,他的小动作不少,秘不发丧也是真。
可那不是野心,而是求生。
他怕,怕新帝借他立威。
而如今,崇祯让他相伴问政论计,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自然要体现出他的价值。
“皇爷,先帝未动八大晋商,一是朝中官员多有牵连,二则是建奴若得讯,必趁机犯辽。
届时言官借国战需稳之名,必从中掣肘。
所以,此事……还得从朝堂入手。”
崇祯眼神一沉。
后世史家有言:
大明亡,亡于权宦与言官。
权宦,以魏忠贤为首。
言官,则是那群自称为国为民的喷子。
喷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借“死”成名。
杀我,那我就名留千古;
杀我者,必是昏君。
连太祖、成祖都忌惮他们,唯恐后世骂名。
但崇祯不在乎。
比起华夏百年之殇,什么后世骂名都不值一提。
“若朕要让关宁铁骑进驻张家口,可行否?”
魏忠贤连忙俯首:“奴婢不敢妄议,一切听皇爷旨意。
只是……据厂卫探得,建奴近来暗调兵马,意图偷袭张家口。
若此时关宁铁骑前往协防,倒是名正言顺。”
崇祯微微颔首。
这就是魏忠贤的好用之处。
他不像那些只会提出问题却解决不了问题的文官。
他态度卑微,但转头就能替你解决问题。
这就是差别。
明制繁琐,调兵一道,皇帝要先过内阁、司礼监、兵部、五军都督府……
层层盖章、层层过目,
就连圣旨都得跑完整个流程才能落地。
掌握了魏忠贤,相当于 OA一键直签。
首辅黄立极唯魏忠贤之命是从;
司礼监王体乾表面上是魏忠贤的心腹;
兵部尚书已经换成了孙承宗。
可以说现在的崇祯才算是做到了金口玉言。
“命曹变蛟,率五千关宁铁骑进驻张家口协防。”
“奴婢遵旨!”
关宁铁骑,天下第一精锐。
连建奴都得避其锋芒。
曹变蛟之勇,更是不下于曹文诏。
崇祯要的不是防辽,而是借此截断八大晋商在张家口的根。
八大晋商在张家口经营了数十年,军队和他们早已沆瀣一气。
若不动兵,根本撼不动。
当两人脚步停下时,已至咸安宫。
李若琏和几名锦衣卫正势立在旁。
“这里你很熟吧?”
崇祯淡淡一句发问,却让魏忠贤背心一阵发凉。
这里他当然熟。
这正是客印月之所。
他也是搭上了客氏才得以一步步爬到了九千岁。
“奴婢……”
崇祯抬手打断,“她这些年贪了朕不少银子吧?”
停顿了半刻,又问道:“你……也攒了不少吧?”
啊?
啥意思?
还来?
随即魏忠贤又是一喜。
陛下若是想动杂家,有必要讹杂家银子么?直接抄了便是。
讹杂家代表杂家稳着呢!
“你留在这,朕去会会这位奉圣夫人。”
……
客氏所住之处虽非寝宫,却奢华无比。
崇祯一进门,眉头便皱了起来。
奢华过头了。
众人见帝王入殿,齐齐叩首。
崇祯不理,径直向内。
推门而入,香气扑面。
帐内,一抹雪白侧卧。
薄纱半掩,若隐若现。
那具身体虽非少女,却有一种“熟极而香”的诱惑。
“奴……客印月,参见陛下。”
她从榻上起身行礼,纱衣半垂,眼角带笑,声音媚得发软。
崇祯坐下,只淡淡问了一句:“听闻夫人头痛,现今可好?”
她用兰花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柔声道:“自先帝大行后,奴悲痛成疾,夜不能寐。这头啊……便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