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定国咬了咬牙:“那你说怎么办?”
木子于放下望远镜,指了指身后的炮兵阵地。
“用他的东西,打他。”
一百二十门火炮被推了上来。黑洞洞的炮口昂起,对准了远处的扶风城。
叶卫青兴奋地搓着手:“贤弟,让朕来开第一炮!”
木子于把火把递给他。
“陛下,请。”
叶卫青接过火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那根引线,仿佛看到了赵无言惊恐的脸。
“给朕……轰他娘的!”
火把落下。
引线燃烧发出“嘶嘶”的声响。
轰!
大地颤抖。一枚实心铁弹呼啸而出,划过数里的距离,重重地砸在扶风城的城墙上。
碎石飞溅。坚固的城墙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战争,开始了。
第一发炮弹的硝烟还未散去,扶风城头就有了动静。
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城墙上的守军有条不紊地奔跑着,很快,几十门造型怪异的火炮被推了出来。
那些火炮比缴获的型号更小,但炮管更长,安装在带有轮子的炮架上,移动极其灵活。
“退!”木子于瞳孔一缩,大吼出声。
轰轰轰!
城头的火炮齐射。
几十枚炮弹带着尖锐的啸音飞来,精准地落在唐军的炮兵阵地附近。泥土飞溅,几名来不及躲避的炮手当场被炸得粉碎。
“我就知道。”木子于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咬牙切齿,“他藏私了。这些炮,射程比我们的远,精度也更高。”
叶卫青被亲卫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他狼狈地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草根。
“这孙子!还藏有野战炮!真阴!”
木子定国看着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阵地,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狞笑。
“这就对了。”他舔了舔嘴唇,“要是太容易,杀起来也没意思。”
他举起铁戟,指向前方那三道宽阔的壕沟。
“填了它。”
“你疯了?”木子于一把拉住他的马缰,“那是敌人的火力覆盖区!你让人上去填沟,就是让他们去死!”
“不死人,怎么过沟?”木子定国甩开他的手,“我的兵,本来就是用来死的。”
疯子。
这是木子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
不。
不对。
他不是疯子。
木子于的目光落在木子定国身上。
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自己”是被复仇的执念驱动,为了那个叫叶雪清的女人,才会变得如此不顾一切,如此疯狂。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木子定国不是在为复仇而愤怒,他是在享受这场杀戮。
就像一个饿了许久的屠夫,终于闻到了血腥味,他不是为了吃饱,他就是想破坏,想看着生命在自己手中凋零。
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计算的破坏欲,让木子于感到了陌生。
也让他开始思考一个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
我,还是木子白吗?
他,还是木子白吗?
那个在朝堂之上,用慷慨赴死的悲壮姿态,为自己算计着“身后名”与“KPI”的木子白,究竟去了哪里?
木子于忽然明白了。
木子白死了。
在阴山,那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选择了最不理智的死亡方式时,木子白就已经被拆分成了两半。
一半,变成了木子定国。他继承了木子白所有冲动、偏执、以及那份对女人的、不计成本的“爱”。
他成了一个绝对的“恋爱脑”,只不过他的爱意,被转化成了毁天灭地的杀戮欲。
他活着的目的,就是找到那个女人,然后杀光所有挡路的人。
另一半,变成了现在的自己。一个抽离了所有多余情感,只剩下绝对理智的机器。
他继承了木子白“社畜”的内核,将匡扶汉室视为一份必须完成的终极项目。
李师师的存在,甚至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在他的计算模型里,也只是增加了几个“羁绊”变量,影响着“宿主死亡率”的百分比。
一个绝对感性,一个绝对理性。
一个负责发疯,一个负责善后。
系统……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木子于在心中冷冷地想。
这样的分工,效率确实更高。
一个像不知疲倦的攻城锤,只管向前冲撞。
一个像最精准的操盘手,在后方计算着每一步的得失,确保攻城锤不会把自己撞碎。
我们,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我们是两件兵器。
“填了它。”
木子定国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木子于的思绪。他举起那杆血迹斑斑的铁戟,指向前方那三道深不见底的壕沟。
命令下达,后方的辅兵和民夫们,扛着简陋的沙袋和木板,像蚂蚁一样涌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