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特供系统的活儿,才这个阵仗。尤其是友谊商店,那水深着呢!里面卖的东西,都是给洋人和大领导的,金贵着。流程卡得死严,生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或者有人动了歪心思。”
何雨生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区委会和友谊商店,都在东城吧?”
“对,都在东城,离得不远。”
张平看着何雨生在满是坑洼的厂区道路上如履平地,方向盘在他手里像是活过来一般,每一次颠簸都被化解于无形,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哥,您这开车的手艺,绝了!比咱们队长还稳当!”
车子出了厂门,汇入车流,张平的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他觉得,必须得把压箱底的干货都掏出来,才能对得起何大哥这通天的背景和神乎其技的车技。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前倾,活像个传授独门秘籍的老师傅。
“何哥,咱们跑运输,里面的道道儿,我给您捋捋。这活儿,得分四类。”
“第一类,就是咱们今天拉的,特供系统。给区委大院、友谊商店送货。这里的原则就八个字:规规矩矩,手脚干净。多一眼别看,多一嘴别问,更不能有半点歪心思。车上掉根针,都得是大事儿。”
“第二类,是厂区系统。比如给兄弟单位,像轧钢厂、纺织厂的食堂送咸菜、酱菜这些副食品。这活儿油水足,食堂的大师傅们都敞亮,去了管饭,临走还能塞你两包烟。但有一条,得准时。人家等着下锅呢,你给耽误了,下次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何雨生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这些信息,是书本上永远学不到的生存智慧。
“第三类,是文教卫生系统,学校、医院这些。他们横,但卡不住咱们。所以啊,跟咱关系好的,优先送,保准时。要是关系一般,或者哪个不开眼的得罪过咱,那就让他们等着。实在不行,一个电话过去,让他们自己派人来拉。爱要不要!”
张平说到这儿,脸上露出得意,这是属于底层劳动者的狡黠。
“最后一类,最要紧!”
他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声音也沉了下来,“跑远郊,给供销社或者偏远公社送货。供销社的还好,大部分都是自己来提。我跟您说的,是跑山路!何哥,您记死了,要是路上,尤其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沟子里,有人拦车,不管是招手还是躺地上,只要不是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您千万别停!一脚油门,直接闯过去!千万别心软!”
张平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后怕。
“这年头,看着太平,可总有那么些亡命徒。你一停车,轻则被讹上一笔,重则连人带车都给你吞了!这是拿命换来的教训,咱们队里以前出过事儿!”
何雨生心中一凛。
他经历过枪林弹雨,对人性的恶有最深刻的认识。
张平这番话,看似粗糙,却字字珠玑,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经验之谈。
“我记下了。”他郑重地回应。
就在这时,嘎斯卡车的发动机突然传来一阵咯楞楞的异响,像是喉咙里卡了石子,车身也跟着一阵不正常的颤抖。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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