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僖宗乾符二年的秋天,长安城外的驿站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盯着窗台上的野菊花发呆。风一吹,花瓣落了几片,他一拍桌子,提笔在墙上唰唰写了几行字。旁边伺候的驿卒探头一看,吓得舌头都打了结——这字里行间,全是要掀翻朝廷的火气。
写这诗的人,就是黄巢。那时候他还不是后来横扫天下的义军领袖,是个刚从科举考场上败下来的落第书生。但看他写的诗:“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哪儿有半点儿落榜生的颓丧?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掌管春天的神仙,要让本该在秋天开的菊花,跟桃花一起在春天争艳。
这就是黄巢的一辈子:他的诗不是风花雪月的消遣,而是藏着刀光剑影的宣言。从一个揣着科举梦的书生,到一个穿着黄金甲的起义头子,最后可能披着僧衣看夕阳,他的人生就像他写的菊花,要么在寒风里憋着一股劲,要么在乱世里烧起一把火。
落第书生的“菊花梦”:凭什么我要屈居人下?
黄巢出生在曹州冤句(现在的山东菏泽),家里是做盐生意的。在唐朝,盐是官府垄断的买卖,私人贩盐就是犯法,但黄巢家干这行好几代了,有的是钱,也有的是跟官府打交道的“经验”。按理说,他这辈子要么子承父业当盐商,要么花钱买个官做做,可黄巢要考科举,而且要考最难的进士科。
可别以为他是一时头脑发热。黄巢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据说他五岁就能写诗,长大了更是文武双全,既能提笔写文章,也能骑马耍弓箭。在他眼里,贩盐赚再多钱,也是“贱业”;靠钱买官,更是丢面子。只有靠自己的真本事考中进士,才算真正的光宗耀祖。
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他一连考了好几次,每次都名落孙山。最后一次落榜时,他站在长安的朱雀大街上,看着那些考中的进士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彩地游街,街边的老百姓扔着鲜花和铜钱,那种热闹劲儿,像一根针似的扎在他心里。
那天晚上,他没回客栈,一个人跑到城外的田埂上。当时正好是九月,田里的菊花全开了,一片金黄,在秋风里摇摇晃晃,看着挺可怜的。
黄巢蹲在菊花丛里,越想越气:这世道,就像这秋天,让桃花、李花在春天得意,却让菊花在寒风里受冻。凭什么?凭什么我黄巢就得像这菊花一样,屈居人下?
他站起来,对着满田的菊花大声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喊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这哪是在说菊花,这分明是在说他自己。他觉得还不过瘾,又接着喊: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不第后赋菊》。如果说他之前写的《题菊花》还是“我要当青帝”的幻想,那这首诗就是**裸的宣战书了。“百花杀”三个字,把他对朝廷的不满、对命运的不甘,全揉进了菊花里;“满城尽带黄金甲”,更是直接画出了他将来带兵打进长安的画面——那时候,他的士兵们穿着金色的铠甲,就像这菊花一样,把整个长安都染成金色。
写完这首诗,黄巢把笔一扔,转身就回了山东。他知道,科举这条路走不通了,那他就换一条路——一条能让他当上“青帝”,能让“菊花”开遍长安的路。
盐帮里的“菊花旗”:把生意经变成起义术
回到山东老家,黄巢第一件事就是跟他爹摊牌:“我不考科举了,我要干大事。”他爹一开始以为他落榜落傻了,直到黄巢把自己写的诗念了一遍,又把朝廷的苛政、老百姓的苦难掰扯了一遍,他爹才明白,这儿子是要起义。
其实那时候的唐朝,不是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的样子了。皇帝唐僖宗整天就知道玩马球,把朝政交给太监田令孜。田令孜贪得无厌,苛捐杂税比山还重。再加上这些年天灾不断,河南、山东一带先是旱灾,后是蝗灾,地里的庄稼全被蝗虫啃光了,老百姓只能吃树皮、挖草根,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
可官府呢?不仅不赈灾,反而变本加厉地催缴赋税。有个地方官为了完成任务,把老百姓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抢走了,逼得老百姓只能逃到山里当土匪。在这样的世道里,起义不是黄巢一个人的念头,而是千万老百姓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