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的白月光救赎来了 第一章 墙洞微光(2/4)

“住手!”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个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的女童声音,如同玉磬敲击,骤然从墙洞方向传来!

所有人动作一滞,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熟悉的墙洞处,夏玉溪正努力踮着脚,小脸紧紧贴在洞口,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形。她手里高高举着一块晶莹剔透、刻着繁复花纹的羊脂白玉牌,阳光下,玉牌折射出温润而尊贵的光芒。

“我已经让我的丫鬟去叫侍卫了!”夏玉溪的声音因为焦急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就说北三所的太监胆大包天,要活活打死七皇子!你们等着!一个都跑不了!等着被问罪砍头吧!”

李太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捂着脸的手也忘了疼痛。他虽然平日里作践慕容云泽,但也深知其身份的特殊性——再不受宠,再被遗忘,那也是皇帝的儿子!是龙种!真要是闹出人命,尤其是在有外人(而且是丞相之女)目睹并告发的情况下,他们这些奴才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这小姑娘手里那块玉牌,一看就不是凡品,她自称的身份,十有**是真的!

冷汗瞬间浸透了李太监的后背。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蜷缩的慕容云泽,又忌惮地瞥了一眼墙洞外那模糊却气势十足的小身影,最终不甘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强压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撤了撤了!都散了!今天算你走运!”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带着几个小太监悻悻然地快步离开,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庭院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风声和慕容云泽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用手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角破裂,渗着血丝,脸上、身上沾满了尘土和枯叶。他抹了一把嘴角,踉跄着,一步一顿地走向那个小小的墙洞。

夏玉溪还在那里,小脸因为用力贴在粗糙的墙砖上而有些发红,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你…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疼不疼?我带了金疮药,还有热乎乎的包子…可是,可是洞口太小了,我塞不过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感。

慕容云泽沉默地看着她。五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些,原本圆润的小下巴尖了一点,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疲惫的青黑色阴影。她看起来…不太好。

“你这几天…”他开口,声音因为疼痛和干涩而异常沙哑,像砂纸摩擦,“为什么没来?”这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比身上的伤痛更让他揪心。

夏玉溪显然没料到他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愣了一下,随即小声解释道:“我…我生病了。前几日贪玩吹了风,发了高热,浑身没力气,娘亲心疼,拘着我在房里养病,不许我出门。今天刚好些,能下床了,我就…我就偷偷跑出来了。”她说着,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

她确实病了。连续多日,不顾秋寒,偷偷跑到这冷僻的宫墙边,一待就是小半个时辰,吹着冷风和他说话,终于着了凉,发起了高烧。但让她“病”得更重的,是内心的恐惧和挣扎。那日回家后,一向疼爱她却也严厉的姐姐夏玉妗,将她叫到房中,屏退左右,极其严肃地告诫她,绝不能再靠近那面宫墙。姐姐说,那是冷宫的方向,阴气重,不吉利,里面关着的都是犯了错、被厌弃的人,沾上晦气。更重要的是,姐姐忧心忡忡地提醒她,她是丞相府的千金,身份敏感,若被人发现她与冷宫里的皇子私下往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可能被有心人曲解,给整个相府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甚至灾祸。

姐姐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她明白姐姐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宫廷险恶,步步惊心。可是…她怎能不来?每当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书中描写的慕容云泽幼年遭遇的种种非人虐待——饥饿、寒冷、毒打、辱骂…那些冰冷的文字此刻都化作了墙洞后那个沉默隐忍、遍体鳞伤的身影。一想到在她生病的这几天,他可能又在挨饿受冻,甚至像刚才那样被打得奄奄一息,她就寝食难安,高烧刚退,便不顾一切地溜了出来。

慕容云泽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人心,似乎在仔细分辨她话语中的真伪。良久,他缓缓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墙洞那端的她平齐。

“以后别来了。”他忽然说道,声音低沉而平静。

夏玉溪猛地抬头,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错愕和受伤:“为什么?”她不明白,刚刚才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他为什么反而要推开她?

“这里,”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不吉利。被发现了,对你…不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夏玉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竟然…竟然和姐姐说着一样的话!他自己身处地狱,朝不保夕,却还在担心会连累她,担心会给她带来麻烦和危险?这份笨拙的、近乎自毁的保护,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不怕!”她挺直了小小的脊背,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倔强和坚定,同时,几乎是本能地,她悄悄释放出那股安抚人心的异香。那香气清雅而独特,似兰非兰,似桂非桂,带着春日暖阳般的温度,若有若无地透过狭窄的墙洞缝隙,飘向慕容云泽。“我们说好了的,要做朋友的,不是吗?”她望着他,眼神清澈而执着,“朋友之间,怎么能因为害怕就不见面呢?”

慕容云泽似乎闻到了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他紧绷的、如同随时会断裂的弓弦般的身体,在那香气的萦绕下,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他抬起眼,再次看向她,目光复杂而深沉,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过了许久,久到夏玉溪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却忽然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枚他一直珍藏着的、已经变得硬邦邦的桂花糕。

“这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指尖轻轻碰了碰糕点的边缘,“还能吃吗?”他问得认真,仿佛在确认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夏玉溪的目光落在那枚小小的、早已失去光泽和柔软的糕点上。那是她五天前,最后一次见他时给的。她记得自己当时还特意挑了一块最大最完整的。五天…他竟然一直留着?在这冰冷残酷的环境里,这块小小的、不能吃的点心,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一股强烈的酸楚瞬间冲上鼻尖,眼眶发热。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回去,用最轻柔的声音回答:“不能吃了,云泽哥哥。放得太久,都变硬了,吃了会肚子痛的。”她顿了顿,努力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下次!下次我给你带新鲜的,刚出炉的,热乎乎的!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甜甜的豆沙?清香的莲蓉?还是软糯的枣泥?”

慕容云泽沉默了片刻。喜欢…什么馅儿?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在北三所,食物是维持生存的必需品,而非享受。能分到一碗不见米粒的稀粥,一块能砸死狗的硬馒头,已是万幸,哪敢有什么偏好?他早已习惯了吞咽下所有能入口的东西,无论味道如何。

“桂花糕就好。”他低声说,目光落在那块硬糕上。桂花糕,是她第一次递给他的东西,是黑暗里第一缕带着甜味的光。

“好!”夏玉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那就桂花糕!明天,还是这个时辰,我一定给你带刚出炉的,香喷喷的桂花糕!”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了丫鬟焦急的呼唤声:“二小姐!二小姐!您在哪里呀?夫人到处找您呢!该回去了!”

夏玉溪不得不站起身,匆匆对慕容云泽说:“我得走了!云泽哥哥,你…你保重!记得擦药!明天!明天我一定来!”说完,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提起裙摆,像只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跑远了。

慕容云泽依旧蹲在原地,望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处,久久没有动弹。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扑打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他低下头,看着掌心里那枚小小的、坚硬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掰下极小的一小块,放入口中。

糕点早已失去了水分和松软,干硬得像沙子,在口腔里摩擦,带着一种粗粝的涩感。然而,在那干涩的表层之下,却奇迹般地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甜味。更让他心神微颤的是,那丝甜味里,似乎还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奇异馨香——那是属于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