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最坚硬、最冰冷的一角,被这毫无保留的、纯粹而灿烂的笑容彻底融化。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他忽然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轻柔地拂开她被风吹乱、粘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光洁的额头,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夏玉溪感受到他指尖的触碰,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如同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猛地转过头,清澈的眼眸撞进他深邃的视线里。四目相对,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宠溺,那目光比这春日暖阳更炽热,更令人心头发烫,几乎要将她融化。
“殿下…”她声音微颤,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悸动。
“嗯?”他应着,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脸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没…没什么…”夏玉溪慌忙别开眼,脸颊更红了,像熟透的蜜桃,只顾着仰头看那越飞越高、几乎要融入蓝天的风筝,掩饰着心头的慌乱和甜蜜。
慕容云泽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带着愉悦的共鸣。他没有戳破她的羞涩,也抬起头,望向天空。那只承载着她欢笑的彩蝶,在风中舒展着翅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忽然觉得,若能永远留住她此刻的笑容,让她永远如此刻般无忧无虑,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经历再多的腥风血雨,也值得。
风筝在天空翱翔了许久,直到夏玉溪的手臂因长时间举着线轴而微微发酸,日头也渐渐西斜,将天边的云霞染上了一层瑰丽的橘红。她才恋恋不舍地,在慕容云泽的指导下,慢慢收线。看着那彩蝶一点点从高远的天空回到自己手中,她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仿佛收回了自己短暂放飞的心。
“饿不饿?”慕容云泽接过她手中的风筝,递给秦峰收好,低头看着她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夏玉溪摸了摸肚子,老实点头:“有点。”玩闹了一下午,消耗确实不小。
“带你去吃好吃的。”慕容云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马车并未直接驶向回宫的方向,而是拐进了京城西市一条热闹非凡的街巷。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摊铺鳞次栉比,挂起了灯笼,点起了烛火。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食客的谈笑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充满烟火气的市井交响乐。食物的香气更是霸道地弥漫在空气中,卤味的醇厚、煎炸的焦香、汤面的鲜美、糖糕的甜腻……勾得人食指大动。
夏玉溪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一双清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外面这鲜活的世界。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商品,热气腾腾的食物,这一切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入宫数月,她几乎与这人间烟火隔绝。此刻看着,竟觉得无比亲切和新奇。
马车在一处不起眼的巷口停下。这里相对安静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带着猪油和葱花香气的面汤味道。
“下车。”慕容云泽率先下去,转身向她伸出手。
夏玉溪扶着他的手跳下车,看着眼前一个支着简陋棚子、挂着“老张头阳春面”布幡的小摊,有些错愕。几张油腻腻的小木桌,几条长板凳,灶台上两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氤氲的白雾缭绕。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系着围裙的老汉,正麻利地捞面、浇汤。
“殿下…带我来吃这个?”夏玉溪有些难以置信。一国储君,竟会来这种地方?
“怎么?嫌弃?”慕容云泽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这可是京城里最地道、最好吃的阳春面。比御膳房的强多了。”
摊主老张头显然认得慕容云泽,一见他下车,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忙不迭地用肩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本就油腻的桌子和板凳:“哎哟!公子您来了!快请坐!快请坐!还是老规矩?”
“嗯,两碗阳春面。”慕容云泽自然地拉着夏玉溪在一条长板凳上坐下,动作熟稔得仿佛常客,“一碗多放葱花,一碗不要。”
夏玉溪惊讶地看着他。他竟然知道她的口味?她确实不爱吃葱花。
“以前…偷偷溜出来时,常来。”慕容云泽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那些在冷宫和皇子所艰难求生的日子里,偶尔能避开看守,溜出宫墙,在这样不起眼的小摊上,花上几文钱,吃上一碗热腾腾、汤鲜味美、便宜又管饱的面,便是那段灰暗岁月里难得的慰藉和温暖。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清亮的汤底,细白柔韧的面条整齐地卧在碗中,翠绿的葱花(一碗有,一碗没有)点缀其上,还有几片切得薄薄的、酱香浓郁的卤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带着猪骨熬煮的醇厚和葱花的清新。
夏玉溪拿起筷子,看着这朴素却诱人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面条劲道爽滑,汤头鲜美醇厚,带着猪油的香润和骨汤的浓郁,还有一丝淡淡的酱香。一口下去,从喉咙暖到胃里,竟比她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更熨帖肠胃,更有满足感。
“好吃!”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夹了一大口,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满足的小松鼠。
慕容云泽看着她吃得满足的模样,唇角微扬,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他拿起筷子,将自己碗里那几片薄薄的卤肉,一片一片,都夹到了她碗里。
“殿下…”夏玉溪看着自己碗里堆起来的肉片,有些不好意思。
“多吃点,”慕容云泽语气不容拒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你太瘦了。”说完,便低下头,安静地吃着自己那碗没有葱花的清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