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迅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飞快地记录下所有这些关键信息。每一个新的碎片似乎都在让这个谜团变得更加庞大和复杂,而不是变得更加清晰。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诺瓦克教授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并再次警惕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庭院入口,“扬在去世前一天下午,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听起来非常激动,甚至...有些恐惧。他说他‘找到了入口’,但又说‘它被污染了,路径是危险的’。他还说...他必须立刻联系你,警告你关于‘审判官’的事情。他的原话是‘必须警告叶教授,审判官不是她看起来的样子,她和她的人属于分裂派系,他们的目的是占有,而非守护’。”
叶舟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索科尔显然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竭力想要警告他关于特蕾莎修女的事情!这与遗言视频中的信息完全吻合,并且提供了更可怕的细节—“分裂派系”、“目的是占有”。
“他提到‘审判官’的名字了吗?或者任何具体特征?”叶舟追问,声音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诺瓦克教授皱眉努力回忆:“没有说名字。他只反复用了‘审判官’(Inquisitor)这个词,像是某个代号或头衔。特征...他说‘她的眼睛像冬天的灰烬,戴着知识的戒指,却奉行焚烧异端的信条’。听起来很戏剧化,不像平时的扬。我当时以为他沉浸在某种历史隐喻的研究中,没太当真...现在想来...”老人脸上掠过一丝愧疚和不安。
两人又交谈了大约二十分钟,诺瓦克教授分享了一些关于天文钟建造历史和中世纪机械原理的 fascinating 细节,大大增长了叶舟的见识,但没有再提供更多直接指向《光之书》核心秘密的信息。最后,老人看了看腕上一块老旧的机械表。
“我必须告辞了,”他说,歉意地笑了笑,“下午在大学还有一个退休同事的纪念讲座,不能迟到。”他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微微泛黄的名片递给叶舟,“上面有我的邮箱和家里电话。如果你有更多问题,或者...嗯...如果你的研究取得了进展,觉得可以分享的时候,请务必联系我。扬是我的朋友,也是受人尊敬的同事,我希望...希望能以某种方式帮助完成他未竟的工作。”
叶舟真诚地感谢了他,坚持支付了咖啡钱,然后两人在咖啡馆门口道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回到酒店房间,叶舟反锁上门,立刻重新投入工作。现在,有了诺瓦克教授提供的关于37年周期(或其复杂叠加)和特定齿轮组合的关键信息,他开始以全新的、极具穿透力的眼光重新审视《光之书》中的那些机械图表。
他不再将它们视为抽象图案,而是将其视为一套高度精密的、描述实际机械系统—很可能就是天文钟核心机械—的示意图和解锁说明书。他专注于那些之前无法理解的、看似冗余或装饰性的线条和点阵,现在尝试用齿轮比、传动效率和天文历法的角度去解析它们。
数小时在高度专注中飞逝。窗外天色渐暗,布拉格再次华灯初上。叶舟忘记了饥饿和疲惫,全身心沉浸在解密的狂热中。终于,突破悄然降临。
通过将《光之书》中特定序列的符号与诺瓦克教授草图中所暗示的齿轮齿数、以及已知的天文钟外部刻度进行交叉比对和数学逆推,他逐渐解读出一套隐含的、层层加密的操作指令或状态坐标。这些指令似乎精确地描述了如何在特定时间点(恰好指向五天后那个关键窗口),通过某种方式(可能涉及手动操作某些隐藏的杠杆或转盘)来调整天文钟深层机械的配置,使其达到一种特殊的、平时不可能实现的对齐状态。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指令的“激活条件”与那个复杂叠加的周期概念紧密相关,并明确指向下一次共振发生的准确时间窗口—与诺瓦克计算的结果高度吻合!
叶舟感到一阵强烈的、几乎让他眩晕的兴奋感。他似乎正在亲手揭开《光之书》第一个世际秘密的面纱!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而现实的问题:即使他理论上理解了这些指令,他如何才能实际地去操作那个国宝级的、被严密保护的历史遗迹?他不可能仅仅凭借一个理论推测,就半夜溜进钟楼深处去摆弄那些几个世纪没人碰过的齿轮。
他的思绪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电子铃声打断。不是酒店电话,也不是他的私人手机—是特蕾莎修女给他的那部沉重的加密卫星电话在响。它躺在桌面上,嗡嗡振动着,屏幕闪烁着“TS”两个字母。
叶舟盯着它,仿佛那是一条盘踞作响的毒蛇。接,还是不接?
铃声固执地响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最终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电话。
“叶教授。”特蕾莎修女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地平静,但底下似乎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特蕾莎修女。”叶舟回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我注意到你今天没有按约定来大学的安全实验室,”她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我有些担心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她怎么知道他没去?她一直在监视他的行踪?
“临时有一些...新的想法需要验证,”叶舟含糊其辞,决定试探一下,“关于手稿与本地某些历史建筑可能存在的关联。只是初步猜想。”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意味深长的沉默,仿佛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然后特蕾莎修女开口,声音变得更低沉:“教授,我必须非常严肃地建议你,不要再与任何未经我们全面审查和授权的外部人士讨论这个项目的任何细节,无论他们看起来多么可信或无害。”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特别是要谨慎对待彼得·诺瓦克教授。他虽然是备受尊敬的学者,但并不具备处理此类敏感材料所需的安全权限和...意识形态可靠性。”
叶舟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她不仅知道他没去实验室,还精确地知道他和谁见了面!这种无所不在的监视令人胆寒。“我们只是偶遇,闲聊了一些天文钟的普遍历史,”叶舟保证道,感觉自己像个在老师面前撒谎的学生,“完全没有提及项目核心内容或任何敏感信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保护着诺瓦克教授。
“很好,”特蕾莎修女说,听不出是相信还是不信,“那么,言归正传。我们这边对手稿的多光谱和显微分析取得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进展。在某些特定波长下,一些之前完全不可见的标记和底层注释显现出来。有些东西...非常令人惊讶,我认为需要你这位符号学专家亲自来解读。你能现在过来一趟吗?我在查理大学特殊文献保护中心的B7级地下实验室等你。”她的邀请听起来合理且专业。
叶舟犹豫了。索科尔血淋淋的警告和诺瓦克教授的转述在他脑海中轰鸣。但另一方面,这确实是一个深入了解梵蒂冈方面发现了什么的机会,或许能与他自己的发现相互印证。知识的诱惑是巨大的。
“一小时后可以吗?”他最终说,试图争取一点时间来完成手头的关键计算,“我需要先整理一下上午的笔记,确保思路连贯。”
“当然可以,”特蕾莎修女爽快地同意了,但补充道,“请尽量准时,教授。这里的某些设备需要提前预约激活,时间窗口有限。另外—”她的语气加重,带着明确的警告,“—请务必保持警惕前来。我们有理由相信,‘看守者’的活动最近变得异常频繁,他们可能已经渗透监视了大学校园的某些区域。你的安全是我们的首要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