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钥 第6章:解密伊始(2/4)

“我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它身上了,”老人温和地承认,带着一丝谦逊的自豪,“我是彼得·诺瓦克(Petr Novák),在查理大学退休前负责教授科学史与科技考古学。这座钟,以及它所代表的中世纪宇宙观,是我的专长领域。”

叶舟犹豫了一下。警惕性在他脑中敲响警钟,但对方的知识和气质散发出一种可信赖的学术权威感。他决定冒一个可控的风险。他小心地、只让诺瓦克能看到的角度,展示出《光之书》复刻本上那页复杂的机械图表:“诺瓦克教授,冒昧请教一下。您是否碰巧注意到,天文钟的设计与任何...嗯...非传统的、或许未被广泛知晓的古老文献中的图表,存在相似之处?”

诺瓦克教授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玳瑁老花镜戴上,凑近仔细审视叶舟展示的那一页。他的目光刚开始是礼貌性的,但随着审视的深入,变得越发专注和锐利。他的手指无声地在空中沿着某个齿轮的轮廓描画。

“非凡...真是非凡...”他喃喃自语,声音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看这个主驱动轮的齿数比例...还有这个偏心月的轨道校准方式...这与我大约二十年前,在整理大学图书馆地下室一批未编目的17世纪文献时,偶然见过的一些原始设计草图惊人地相似!那些草图据信是早期修复者留下的,但风格古老得多,而且...”他猛地抬起头,透过镜片盯着叶舟,表情变得极其严肃,“...但这些草图从未公开发表过,甚至从未被正式记录在案,只有极少数参与过机密级别归档工作的老家伙才可能见过。先生,请问您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震惊和疑问。

叶舟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猜对了!而且线索指向了更深的秘密。“这是一个高度机密的国际合作研究项目的一部分,”叶舟谨慎地编织着半真半假的回答,试图利用学术界的默契,“很抱歉,具体细节目前还需要保密,涉及敏感的版权和遗产归属问题。我只能说,它与扬·索科尔教授生前负责的项目有关。”

诺瓦克教授脸上的惊讶逐渐化为沉重的悲伤和理解:“啊...是的,可怜的扬。可怕的悲剧。愿他安息。”他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这就说得通了。事实上,就在几周前,扬也来找过我,就在这广场上,问了我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他也给我看了一些图像碎片—非常模糊,像是偷拍的—问我是否注意到它们与天文钟内部结构的特殊对应关系。他似乎异常兴奋,又...相当紧张。”

叶舟感到线索正在汇聚:“他当时有具体提到发现了什么吗?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

诺瓦克教授环顾四周越来越密集的游客人流,然后压低声音,示意叶舟靠近些:“这里不是讨论这种话题的地方。人多耳杂。广场边缘有家不错的传统咖啡馆,老板是我老朋友,很安静,后面有个僻静的小庭院。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分享一些扬当时提到的、或许对你有用的想法。”

叶舟的直觉警报再次轻声响起。这太像是精心安排的邂逅了。但诺瓦克教授的表现自然真诚,提及索科尔时的悲伤也显得真实。而且,他可能掌握着通向突破的关键碎片。最终,对答案的强烈渴望,以及一种不愿辜负索科尔遗志的责任感,压倒了他那过度敏感的谨慎。

“非常感谢,诺瓦克教.授,”叶舟最终说,“我很乐意听听您的见解。”

他们穿过广场,来到一家门面低调、挂着古老啤酒牌匾的咖啡馆“U Zlatého Hodiná?e”(金钟表匠之家)。店内光线昏暗,弥漫着现磨咖啡、陈年木材和淡淡烟草的混合气息。诺瓦克教授显然是的常客,他与柜台后一位胖胖的、系着围裙的老人点头致意,无需多言,就直接领着叶舟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一个绿意盎然、被高墙环绕、与外界喧嚣隔绝的小庭院。他们在一个角落的木桌旁坐下。

“扬相信,”诺瓦克教授开门见山,声音依然保持在私密交谈的水平,“天文钟远不止是一个复杂的时间保持装置。他认为它是一个更大、更古老的系统的一部分,一种...嗯...类似于密码锁或者物理密钥的东西。这是他用的词。”

叶舟向前倾身,手肘支在磨损的木桌上:“密码锁?用来解锁什么?或者...开启什么?”

诺瓦克教授耸了耸肩,银白的眉毛皱在一起:“这就是核心问题所在。扬没有对我明说。他似乎自己也还在求证阶段。但他表现得仿佛一旦证实,将是石破天惊的发现。他特别感兴趣的是钟的‘永恒日历’盘那部分的机械原理,以及—这更重要—那些深藏在钟楼下方、通常绝不向公众甚至大多数研究者开放的最底层机械室和古老地基。”

服务员是一位安静的年轻女孩,送来两杯冒着热气的浓郁黑咖啡和一碟小饼干。谈话暂时中断。叶舟注意到诺瓦克教授端起咖啡杯时,苍老的手指有着老年人难以避免的轻微颤抖,但这更显得真实,而非表演。

“天文钟下面还有更深的结构?”叶舟在服务员离开后追问,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哦,当然!”诺瓦克教授点头,抿了一口咖啡,“大多数游客和书籍只关注钟面和外部的表演机制。但真正核心的、赋予其‘灵魂’的古老机械,大部分都在下面的多层地窖里。几个世纪以来,不断有新的机械被添加、旧的被替换或废弃,但最核心的那部分—传说中由汉努斯亲手组装的那组原始齿轮和心轴—依然深埋在最底层,几乎像...像一座机械式的陵墓。扬对那部分极其着迷。”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眼神变得悠远:“他特别反复提及一组特殊齿轮的组合,这些齿轮并非持续啮合,它们的咬合似乎遵循着一个极其漫长而复杂的周期,只有在特定的、非常罕见的时间点才会完全对齐—不是指普通的日期,而是指某种特殊的天文事件对齐,比如某种特定类型的日月食,或者几颗外行星的特定连珠现象。”

叶舟立刻想起《光之书》中那些夹杂着星象符号和复杂角度计算的图表:“您还记得具体是什么周期或者天文事件吗?”

诺瓦克教授露出遗憾的表情:“他语焉不详。显得很神秘。只说那是‘真正的节奏’,‘宇宙的脉搏’。”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携带的、边角已磨损的皮质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页面泛黄的速写本。“这是我的老伙计了,”他微笑着说,“几十年来看钟、画钟、琢磨钟的心得都在里面了。”他熟练地翻到某一页,上面是用细腻的笔触手绘的天文钟内部机械结构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和数据,有些是捷克语,有些是拉丁语。

“看这里—”他指着一组相互嵌套、由不同材质制成的齿轮,它们的齿数似乎遵循着某种不寻常的数学序列,“—根据我的计算和从19世纪修复记录里找到的片段信息推断,这一套独特的齿轮组,其完全对齐的周期非常之长。它似乎与月球远地点和近地点的周期、以及木星和土星的会合周期都存在某种复杂关联...”他拿出手机里一个古老的计算器应用,快速输入几个数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忽然,他计算的动作停住了,眼睛在镜片后猛地睁大,缓缓抬起头看向叶舟,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Svaty m?j...(我的天啊...)”

“怎么了?”叶舟急切地问。

“根据扬当时给我看的一个模糊公式片段,再结合我这个旧模型...下一次完全对齐的发生时间...”他又确认了一遍计算,“...就在五天后的晚上,准确地说,是下周二日落之后不久。”

叶舟感到一股电流般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窜下:“五天后的晚上?这个周期有多长?这次对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诺瓦克教授摇头,表情既兴奋又困惑:“周期极其漫长而复杂,并非固定年限,更像是多个周期叠加的‘共振点’。意义?我不清楚其深层意义。但扬相信这个特定的对齐点,与他正在研究的那份文献—想必就是你手中这份—中描述的某个‘钥匙转折点’或‘校准时刻’完美对应。他当时激动地称之为‘锁孔即将与钥匙齿吻合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