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两组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数据进行交叉比对,利用自己编写的简陋分析程序进行模式识别。屏幕上,代表异常变量的红色曲线与代表古老基因标记的蓝色碎片艰难地拟合着。一次,两次……大部分区域依旧杂乱无章。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关闭电脑保存电量时,程序突然发出了一个微弱的提示音——在某个极其狭窄的基因序列波段内,红色曲线与几段破碎的蓝色标记显示出高达89.7%的共振频率!
叶舟的心脏猛地一跳,疲惫感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兴奋驱散。他放大那个区域,仔细分析。一个模糊的、但足以令人震惊的猜想开始在他脑中成形——那2%无法被“建筑师”模型拟合的变量,其根源并非外部干扰或数据错误,而是与某种潜藏在人类基因深处、极其古老且稳定的“信息印记”有关!这印记并非自然进化的产物,它的结构过于精巧,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近乎“设计”的痕迹。它更像是一种……被刻意植入的“遗产”,或者说,一个监视用的“标记”。这或许就是“过滤器”能够精准定位并监视每一个迭代文明生物特征的关键?又或者,这印记本身,就是打破“过滤器”循环机制、阻止其执行“格式化”的潜在钥匙?
这个发现让他既兴奋又恐惧,背后渗出冷汗。他们追寻的,可能不仅仅是外部的敌人或某个物理装置,更触及了“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的核心秘密,关乎到每一个人的本质。如果人类基因中早已被埋下了来自远古的“程序”,那么自由意志何在?文明的兴衰,究竟是自然选择,还是某种更高存在的周期性实验?
他将这个初步发现低声告诉了艾莉丝。艾莉丝听后,沉默了很久,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武器,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所以,”她最终开口,声音沙哑,“我们不仅要对抗外面的敌人,可能还要对抗我们身体里的‘宿命’?”
叶舟沉重地点了点头。前路,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加惊心动魄。
历经难以想象的艰辛,躲避了数次险些与边境巡逻队遭遇的危机,甚至有一次不得不涉过一条冰冷刺骨的、齐腰深的融雪溪流,他们终于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一丝运气,抵达了奥地利境内,按照坐标指引,来到了蒂罗尔州一片人迹罕至的雪山脚下。这里的空气更加凛冽纯净,巍峨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而冰冷的光芒,仿佛亘古以来就矗立于此,漠视着人世的变迁。
坐标指向一个看似普通的、用于夏季登山者临时歇脚的小木屋,此刻完全被厚厚的、未经踩踏的白雪覆盖,屋顶积雪几乎压弯了椽子,烟囱没有一丝烟火气,门窗紧闭,像被世界彻底遗忘。
两人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在远处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潜伏观察了将近一个小时。寒风卷起雪粉,在空中形成阵阵白色的烟雾。周围只有风声和偶尔雪块从树梢落下的扑簌声,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
“是这里吗?”艾莉丝压低声音,眉头紧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白茫茫一片的环境,任何不自然的凸起或颜色都可能意味着埋伏。
叶舟拿出通讯器,再次确认坐标,并对比了惯性导航模块最后计算出的位置。“没错。坐标精度很高,就是这个小屋。但是……”他也感到一丝困惑,这里太安静,太……普通了。
他的话没说完,异变突生!
小屋角落的地板——那里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毫无二致,覆盖着同样的灰尘和几片枯叶——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到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摩擦声。紧接着,一块看似完整的长方形地板向后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一个向下延伸的、内部灯火通明的金属阶梯通道。光线从通道口涌出,在雪地上投下一方整齐的、与周围自然景观格格不入的光斑。
一个***在通道口。他穿着当地常见的、厚实的阿尔卑斯山区传统服饰——粗呢外套和皮质背带裤,头上戴着一顶插有灰色羽毛的毡帽,打扮得像一个普通的山民。然而,他的站姿却挺拔如松,双脚微分,重心稳定,眼神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叶舟和艾莉丝疲惫不堪、衣衫褴褛却依然充满警惕的脸庞。他手中没有持有任何武器,但那双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以及沉稳如山的气质,都显示出他绝非凡人,而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甚至血腥战斗的战士。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叶舟小心翼翼拿在手中、那副用软布半包裹着的、破损的机械义眼上。他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确认了什么。
“叶舟博士,艾莉丝·卡德拉女士。”男人用带着低沉德语口音的英语平静地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却在风声中清晰地传到他们耳中。他侧身让开通往地下的阶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欢迎来到‘寂静图书馆’。罗森克罗伊茨大师在等你们。”
通道向下延伸,远比从外面看上去的更加深邃。最初的几级台阶还是粗糙的木料,但很快就被打磨光滑、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合金所取代。墙壁同样是坚固的合金材质,散发着柔和的、不刺眼的白色光芒,显然是某种高效的生物光源。传统的 Alpine 木屋外壳,只是一个极其精巧的伪装。空气循环系统运作得几乎悄无声息,带来温暖干燥、带着一丝古老书卷特有的微尘气息和微弱臭氧味道的空气。这里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避难所,而是一个功能完善、科技水平远超外界想象的地下基地。
他们被这位沉默的“山民”引领着,穿过几条宽敞而洁净的走廊。沿途的景象让叶舟和艾莉丝暗自心惊。一些穿着简单但用料考究、便于活动的灰色或深蓝色服装的人员在各司其职地忙碌着。有的人坐在巨大的、显示着复杂星图、能量流或基因序列的双曲面屏幕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有的人则俯身于堆满了泛黄羊皮卷、皮革封面古籍和残破陶片的巨大书桌前,借助高倍放大镜和某种非可见光扫描仪进行着研究。现代尖端的量子计算机终端与散发着千年历史的古老典籍,在这里和谐共存,仿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过去与未来在此交汇。整个基地的气氛严肃而专注,带着一种历经无数沧桑、背负沉重秘密的沉静,每个人似乎都深知自己工作的意义,心无旁骛。
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宏大的圆形大厅。大厅的穹顶很高,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上面投影着缓慢旋转的银河星图,星光璀璨,仿佛将整个宇宙微缩于此。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全息投影台,此刻正显示着南极洲的详细三维地形图,冰层被半透明化,其下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稳定幽蓝能量读数的金字塔形结构清晰可见,周围还有许多细小的、代表能量流动或建筑结构的光点在闪烁。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一张造型简约、但显然融合了人体工学和某种未知技术的银灰色轮椅上,背对着他们,凝望着全息投影中那个幽蓝的金字塔,如同一尊沉思的雕像。他身披一件简单的深色亚麻布斗篷,上面用接近黑色的丝线绣着一个极其不易察觉的、将盛开的蔷薇与几何十字架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徽记——蔷薇十字会的象征。
引领他们的男人在门口停下脚步,向老者的背影微微躬身,然后无声地退到一旁阴影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轮椅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驱动声,缓缓转了过来。老者的面容饱经风霜,布满了如同古老地图上河流般深邃的皱纹,记录着无尽的岁月与智慧。然而,与他苍老面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清澈、深邃、充满活力,仿佛蕴藏着几个世纪的洞察力与沉重的秘密,却又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求知火焰。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叶舟手中那副破损的义眼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刻的悲悯与敬意,如同一位父亲看到孩子珍贵的遗物。
“特蕾莎修女……她最终穿越了信仰与现实的迷雾,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回归了真正的、源于生命本初的光明。”老者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古老语言特有的韵律和节奏,仿佛在吟诵诗篇。他的用词精准而充满深意。“愿她的灵魂在真理的国度得以安息。她的牺牲,她的选择,与她所揭示的真相,都将被铭记于‘永恒编年史’之中,不会被遗忘。”
他的话直接而深刻地触及了叶舟和艾莉丝心中最沉痛、最不愿轻易触碰的伤口,同时也表明,他以及他背后的组织,对不久前在北美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事件了如指掌,甚至可能洞悉其中更深层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