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景象令人心痛。暴徒们不仅满足于焚烧书籍,还在破坏雕像、砸碎镶嵌画、推倒古代贤者的纪念碑。一个年轻人正用锤子敲打希帕蒂娅雕像的面部,那是一位备受尊敬的女数学家和哲学家。赫伦感到一阵恶心,不仅因为这种野蛮行径,更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摧毁什么。
“老头!你拿着什么?”
赫伦的心一沉。两个皇帝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们的铠甲在火光中闪烁,目光中混合着怀疑和贪婪。
“没什么,军爷,”赫伦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只是些个人的物品。”
年纪较大的士兵眯起眼睛。“在这样的夜晚从图书馆出来?你看起来像个异教学者。也许你偷了属于教堂的东西。”
年轻些的士兵上前一步,粗鲁地掀开赫伦的袍子。当他的目光落在圆筒上时,倒吸一口凉气——不仅因为其显眼的价值,更因为那奇异的光泽和仿佛自行移动的雕刻。
“这是什么巫术制品?”年轻士兵后退一步,手按在剑柄上。
年长士兵的眼神变得锐利而认知。“不是巫术,”他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和敬畏,“是‘守望者’寻找的东西。他们说谁找到它,谁就能得到永生和力量。”
赫伦的心跳加速。连这些普通士兵都听说过守望者?那个秘密组织的影响力比他想象的更加深远。
“把它交出来,老头,”年长士兵命令道,“我们可以饶你一命。也许甚至能分你一点奖赏。”
赫伦紧抱圆筒。“我不能。你们不明白这东西的危险性。它会——”
他的话被年轻士兵突然拔剑的动作打断。“交出它,否则就死。”
就在那一刻,赫伦做出了决定。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圆筒像棍棒一样挥出,击中年轻士兵的脸。令人惊讶的是,金属与血肉接触时发出奇特的嗡鸣,士兵惨叫一声倒地,仿佛被闪电击中而非简单的击打。
年长士兵目瞪口呆,赫伦利用这个机会转身逃入一条狭窄的小巷。他听到身后愤怒的喊叫和追赶的脚步声,但他不敢回头。
他在亚历山大曲折的街道中奔跑,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奔跑。血液在耳中轰鸣,肺部如燃烧般疼痛,但他紧紧抱着圆筒,仿佛它就是生命本身。
多次他险些被抓住。一次他躲在一辆装满稻草的驴车下,屏息听着士兵跑过。另一次他混入一群被驱赶往教堂的异教徒中,直到有机会溜走。
逃亡途中,赫伦的思绪飘回了过去。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说“循环”理论的时候——那是一个古老的信仰,认为历史不是线性前进的,而是循环重复的。文明兴起又衰落,每一次都似乎无法避免地走向自我毁灭。而这个圆筒,据传说,是打破这种循环的关键,或者是加速循环的工具——取决于谁掌握它。
他还记得导师的话:“赫伦,有些知识太危险,不能落入错误的手中。我们的职责不是使用它,而是保护它,直到人类准备好。”
现在,他成了最后的保护者。这个想法既令人敬畏又令人恐惧。
最终,他到达了港口区。这里的混乱甚至更甚,人们疯狂地试图登船离开这座燃烧的城市。船只供不应求,价格高得离谱。
赫伦绝望地环顾四周,意识到他永远无法凭自己登上一艘船。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叙利亚商人马库斯,他偶尔向图书馆出售罕见的卷轴和墨水。此刻马库斯正在监督工人将最后一批货物装入一艘中等大小的商船“阿尔忒弥斯号”。
“马库斯!”赫伦喊道,蹒跚着走向商人。
商人转身,惊讶地扬起眉毛。“赫伦?以所有神之名,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以为你会在——”他朝燃烧的图书馆方向点头。
“没有时间解释了,”赫伦气喘吁吁地说,“你需要带我离开亚历山大。就现在。”
马库斯露出为难的表情。“赫伦,我的朋友,我很乐意,但船已经满了。而且皇帝的人到处都在寻找异教徒——”
赫伦抓住商人的手臂,力道之大出乎他自己意料。“马库斯,听我说。人类文明的命运可能就取决于此。”他将圆筒稍稍露出袍子。“如果我被抓住,如果这个东西落入错误之手……一切就都完了。所有的循环将再次重复,永远无法打破。”
马库斯凝视着圆筒,被其奇异的美所吸引。作为经常旅行的人,他见过许多奇珍异宝,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它似乎在低声呼唤他,承诺揭示宇宙的秘密。
远处传来喊叫声。士兵们正在系统地搜查港口。
“好吧,”马库斯迅速决定,“但你需要躲起来。货舱里有一个隐藏的隔间,用于躲避海盗。进去保持安静。”
赫伦几乎因释然而瘫倒。“谢谢你,我的朋友。你不知道——”
“现在没时间道谢,”马库斯打断他,示意工人,“快来!”
在水手的帮助下,赫伦被匆匆带上船,藏入货舱底部一个狭窄黑暗的空间。他听到头顶甲板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盘问声,但最终士兵们离开了,显然相信商人没有藏匿任何人。
几个小时过去了,船终于起航。赫伦能感觉到波浪的起伏,听到帆帆的吱呀声。他们正在离开亚历山大,离开燃烧的图书馆,离开他一生所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