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从破碎的玻璃窗漏进来，在林小满眼皮上跳着刺目的舞。
他本以为会坠入黑暗，可苏小橘掌心的温度像根烧红的细铁丝，正一下下往他意识里钻——那温度太烫了，烫得他不得不睁开眼。
“喵呜......“苏小橘的鼻尖几乎要贴上他的，金瞳里翻涌着细碎的光。
林小满这才发现，她的瞳孔不是单纯的竖线，而是像被人用金线绣了团乱麻——那是他断裂的神经束，是沸腾的共感情绪流，是两人契约里最后那道不肯熄灭的金色纹路，正像颗倔强的心脏，“咚、咚“撞着他的视网膜。
“增幅塔电源切断失败！“郭铁的机械臂在两人头顶划出蓝弧，她额角沾着机油，机械眼的红光正疯狂闪烁，“连接线被高温熔断了，数据残流还在乱窜......操，这契约怕不是自己活了！“她话音未落，控制台突然爆出一串火星，吓得扫街阿婆举着竹扫帚后退两步，竹枝扫过墙角的医疗箱，纱布“哗啦啦“撒了一地。
老薛的镊子“当啷“掉在地上。
他刚才还在扒林小满的眼皮，现在却攥着血压计，镜片上的雾气全被冷汗冲散了：“必须切断神经耦合！
再连三分钟，他脑干得烧成碳！“话没说完，腰间突然一紧——苏小橘的尾巴像条金色钢鞭，正勒着他的腰往墙上撞。
她喉间滚着低哑的嘶吼，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你敢碰他一根汗毛，我就把你零件拆了喂流浪猫！“
“等等！“小煤球的声音像被踩碎的玻璃。
这只总缩在角落画星图的流浪猫少女突然抽搐起来，指甲在水泥地上划出蛛网似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幽蓝的光，“断不开......断了，桥就塌了。“她的尾巴尖扫过裂痕，星图里两个重叠的影子突然开始扭曲，一个穿着训犬师工装，一个竖着猫耳，正被看不见的手往相反方向扯。
老薛的脸瞬间白得像张X光片。
他踉跄着扶住墙，盯着地上的星图：“你是说......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两条命？“
“不。“林小满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锈铁。
他能听见自己肋骨在响，像老房子漏风的窗棂，但他还是挣扎着坐起来，从怀里摸出块焦黑的U盘——那是“痛盒“最后记录的波形数据，外壳还沾着他的血，“是两条命，走一条路。“
苏小橘的尾巴立刻松了老薛，转而环住林小满后背。
她的爪子轻轻抠着他的衣领，像怕一松手他就会碎成灰：“小满你疯了？
你现在连坐都坐不稳......“
“郭铁。“林小满没看她，眼睛直勾勾盯着机械少女，“把这段数据种进项圈网络。“他喘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要顿两顿，“以后谁想控制她......就得先过我这关——疼不死的，才配当饲主。“
郭铁的机械手指在U盘接口上悬了三秒，突然笑了。
她扯下沾着机油的围巾，随便擦了擦手：“铁须叔当年给老伴写情书当密码，你倒好，拿命当钥匙。“她接过U盘时，机械臂的温度透过金属传到林小满掌心，“行，我这就去黑了他们的主服务器。“
老薛突然蹲下，捡起刚才掉的镊子。
他没再提切断神经耦合，反而从药箱里翻出止痛针，却在扎向林小满胳膊时顿住——苏小橘正用金瞳盯着他，那眼神像盯着偷鱼干的老鼠。
“放心，这针管里是葡萄糖。“老薛扯了扯嘴角，手还是抖，“你家这位啊......比我治过的所有病例都疯。“他给林小满打完针，又往苏小橘手里塞了包鱼干，“补充能量用的，别撕我白大褂。“
扫街阿婆不知何时捡完了纱布，正往医疗箱里塞。
她看了眼窗外越来越近的警笛声，用扫帚戳了戳地上的星图：“反抗军快到了，小橘啊，先带小满回暂居区吧。“她弯腰捡起郭铁掉的扳手，“这地方要清场，你们留在这儿，万一被当实验体抓了......“
苏小橘低头看林小满。
他额角的汗把头发黏成一绺，脸色白得像张纸，可眼睛还亮着，亮得像她最爱的鱼干在油锅里翻花。
她突然俯下身，用耳朵蹭了蹭他的鼻尖：“我背你。“
“你背不动......“
“闭嘴。“她不等他说完，就把他打横抱起来。
林小满的伤口蹭到她胸口的绒毛，疼得倒抽冷气，却听见她低低的笑：“上次你背我跑三条街，这次换我。“
她的肌肉绷得像根弦。
林小满能感觉到她每一步都在发抖，可她的体温越来越烫，烫得他伤口发麻。
他想说话，却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苏小橘心跳的声音——那声音和他的心跳叠在一起，像两面鼓，正敲着同一拍。
“再忍忍。“她的下巴蹭着他额头，“暂居区就在前面......“
林小满想应她，可突然一阵剧痛从脊椎窜上来。
他闷哼一声，手指死死抠住苏小橘的肩膀。
她的脚步顿了顿，却抱得更紧了。
他能听见她喉咙里发出小猫崽才有的呜咽，带着哭腔，却又格外坚定：“疼完还得自己爬起来......我陪你。“
远处的警笛声更近了。
林小满眯起眼，看见暂居区的霓虹灯牌在晨光里闪烁——那是块掉了漆的“猫与狗“招牌，是他和苏小橘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突然觉得，那些疼得他想骂娘的伤口，此刻都在发烫，像被种进了星星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