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千面:我的无限穿越录 江城穿越之刨子下的年轮(2/4)

上周暴雨夜,雨点砸在工地的铁皮棚上 “噼啪” 响,我关店时看见他在工地门口的歪脖子树下哭。蓝色工装肩头被雨水打湿,贴在后背,勾勒出他单薄的肩膀;手里攥着刚从工头那预支的 500 元生活费,钱被塑料袋裹着,却还是湿了边角;手机屏幕亮着,妻子发来的视频还没关,画面里儿子举着皱巴巴的学费催款单,哭着说 “爸,老师说明天要交学费,不然不让上学”;而他刚在暴雨里赶完三层楼板的模板,腰伤复发,蹲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却不敢跟工头说 —— 怕被辞退,家里还等着他寄钱买煤球。

这时工地的塔吊灯亮了,惨白的光打在他身上,他赶紧用手背擦去眼泪,把钱塞进内衣夹层,那里贴着皮肤,能保持干燥。从工具包掏出儿子的照片,他用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雨水,盯着看了几秒,小声说 “儿子,爸明天就给你打学费,你别跟老师闹别扭”。后来工友告诉我,他那晚没回宿舍,在木工操作台旁蹲了一夜,用工地捡的废木板,刨了个小木马 —— 是儿子上次视频时说想要的,他怕白天赶工没时间,就借着塔吊的光,一点点刨,手指被木刺扎了好几个洞,也没停下。

第二天一早,他去邮局把小木马寄回了家,还附了张纸条:“儿子,学费爸已经交了,别担心,这个小木马你骑着玩,等爸回家再给你刨个大的”。自己却啃了两天馒头,没舍得买泡面 —— 我看着他蹲在台阶上啃馒头,递过去一根火腿肠,他摆摆手说 “不用,我这有萝卜干”,最后在我的坚持下,才接过去,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说 “留着晚上当夜宵”。

帮他捡过掉落的木工刨时,我见过他在小卖部充电时看儿子的作业。他背对着我,手机屏幕亮着,儿子发来的数学题拍得有点模糊,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打字:“爸不会做,你问老师好不好?或者等周末让你妈教你”。过了一会儿,儿子回复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我们班同学的爸爸都陪他们去公园”,他盯着消息,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字,却赶紧用袖子擦干,怕被我看见。

他的衣柜在工地宿舍最里面,铺着块旧床单,上面藏着件没拆封的蓝色羽绒服 —— 是去年双十一在网上买的,打折后 199 元,他说 “等过年回家给儿子穿,让他在同学面前不丢人,班里其他孩子都有羽绒服”。工装内袋里,永远装着妻子的药单,每次寄钱前都会拿出来看一眼,怕买错药 —— 上次他买错了一种贴片,妻子贴了过敏,他自责了好几天,说 “我这记性,连你吃的药都记不住”。

扫小卖部门口时,我捡过他扔掉的泡面包装,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今日:刨 30 块楼板模板(每块 2.4m×1.2m,赚 200 元);支出:馒头 2 元(两个) 矿泉水 2 元 = 4 元;结余:196 元;离儿子学费还差 1200 元;提醒:明天跟工头预支工资,别忘给家里打电话”。那天他来买泡面时,说 “等结了工程款,就给家里装台空调,去年冬天你妈说冷得睡不着”,可最后因为工地拖欠工程款,他只能继续啃馒头 —— 第二天他来充电时,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却还笑着说 “快了,工头说下个月就结,到时候给你也带包老家的茶叶”。

后颈的麻意袭来时,我正靠在小卖部玻璃门上打盹,梦里全是他刨木头的 “沙沙” 声 —— 那声音很规律,一下一下,像在数着日子;还有卷尺的 “咔嗒” 声,是他量模板时发出的,每一声都透着认真。晨光透过工地的防护网照进来,在他的笔记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他写在上面的家庭账单,一笔一笔,都是生活的重量。

二、刨子旁的荆棘与掌心的温度

再次醒来时,后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生锈的钉子在扎进肉里。我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靠在木工操作台旁的钢管上,钢管冰凉,硌得后背生疼。手里还攥着那把熟悉的木工刨,枫木手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刨刃上沾着的木屑已经干了,一碰就掉。

手机在工装内侧口袋里震动,贴着胸口,震得人心慌。我掏出来一看,屏幕亮着两条消息,时间都是早上 6 点:

第一条是妻子发来的微信,带着语音:“老郑,我的药只剩最后一粒了,你要是能寄钱,赶紧寄点,不然明天疼得没法做饭;儿子的学费老师又催了,说今天必须交,不然不让进教室,你看怎么办啊?” 语音里能听见儿子的哭声,还有妻子压抑的叹息。

第二条是工头发来的短信,语气很冲:“老郑,今天必须赶完五层楼板的模板,下午两点要浇筑混凝土,要是耽误了工期,你这个月工资别想要了!昨天跟你说的尺寸,别搞错了,差一毫米都不行!”

窗外天刚亮,灰蒙蒙的,工地上只有搅拌机在 “轰隆” 响,像头醒着的怪兽。冷风吹过操作台,带着水泥灰的味道,刮在脸上有点疼。我摸向自己的腰,右手按在后腰右侧,那里的凸起比记忆中更明显,一按就疼得钻心 —— 这是老郑的腰伤,十年了,还没好利索。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变成了老郑。

工装口袋里还装着昨天剩下的零钱,我掏出来数了数,只有 86 元 —— 两张 20 元,三张 10 元,一张 5 元,一张 1 元,还有几个硬币。这是买完馒头和矿泉水剩下的,离妻子要的 500 元药钱,差 414 元;离儿子的 3800 元学费,差 3714 元。心里像压着块刚浇筑的水泥,又沉又冷,既怕赶不完工期丢了工资,又怕家人断药、儿子不能上学,只能咬着牙,从工具包侧袋里掏出那瓶布洛芬,倒出一粒塞进嘴里,没喝水,干咽了下去 —— 药片卡在喉咙里,有点苦,却能暂时压下腰伤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