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什么?
萧瑀想不懂。
一个大夫,哪怕有些圣眷被封了县公,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臣子,他哪来的底气,哪来的勇气,敢说出这等株连九族都不足以赎其罪的话来?
是失心疯了吗?
还是......他背后站着连自己,连陛下都不得不忌惮的力量?
不,不可能。
这长安城里,乃至这天下,绝无这样的力量。
那便是......有所依仗?
依仗他那神乎其神的医术?
依仗陛下或许一时对他的看重?
可笑!
简直是螳臂当车,不知死活!
萧瑀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那口梗在喉咙里的气,才伴随着一声混杂着震怒,荒谬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凛然的冷笑吐了出来。
“呵......呵呵......”
他摇着头,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笑话。
“楚天青,老夫宦海浮沉五十余载,历经两朝,见过的狂徒不知凡几!可如你这般,狂悖无知,自寻死路至此的,还真是头一个!”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属于宰相的威压不再刻意收敛。
“你不过一介医官,仗着些许微末伎俩,侥幸得蒙天听,就敢如此肆无忌惮?直呼圣讳,威胁当朝宰辅,强行扣押,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不够将你碎尸万段,株连亲族?”
“你真当这大唐的律法,陛下的天威,是纸糊的不成?!”
最后一问,已是声色俱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审判意味。
一旁的程咬金,早已是听得头皮发麻,手心冒汗。
这楚小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这话传出去,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车厢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面对萧瑀这携带着滔天权势与怒意的逼问,楚天青却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神色如常。
“萧相国。”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我说了,今日,你必须去。”
“至于我仗的什么势,凭的什么胆......”
楚天青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了一下,只是那弧度浅淡得几乎不存在。
“你如果想见识一下,我也会如你所愿。”
“只是倒时,局面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
萧瑀气得须发皆张,指着楚天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活了大半辈子,所有的城府,所有的机变,在此刻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甚至堪称“混不吝”的态度面前,竟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
这楚天青,根本就是个疯子!
萧瑀靠在车厢壁上的脊背,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并非来自恐惧,而是来自一种对未知和失控局面的警惕。
就在这剑拔弩张、萧瑀即将爆发雷霆之怒的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咳咳咳!”
程咬金突然干咳两声,脸上堆着略显尴尬又带着几分圆滑的笑容,他先是用力拍了一下楚天青的肩膀,低声呵斥道。
“楚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就算你心急如焚,也不能口不择言说这等浑话!还不快给萧相国赔罪!”
语气虽是呵斥,却隐隐带着回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