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苹的学校又打来电话,催着交学费。如果不打算读了,也要去接人回来,因为彩苹的零花钱也所剩无几了。
过了三天,刘春梅一狠心,也没有和家人商量,就去了上江市。她要接彩苹回家,家里实在没有力量承担两个孩子的学费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是艰难的,可是没得选择。生活是一座大山,再压下去,只怕夫妇俩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江彩苹眼泪汪汪地跟老师道别,心有不甘地跟在母亲身后。
这样一个不能说话的孩子,所有的感情都只能深藏。
出了校门,刘春梅带着她去了上江市繁华的市场。江彩苹显得很兴奋,这么多年在这里学习,她是很少出校门的。她像只被关在笼子里许久的麻雀,不停地东张西望,还不住地摸摸那些精致的工艺品。
刘春梅一咬牙,就给江彩苹买了许多她爱不释手的东西。有一个水晶的唐老鸭,一串像玛瑙一样闪着光的手链。江彩苹戴在手上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在母亲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母女俩又去了服装市场,给彩苹买了一件很花哨的裙子。
江彩云高兴得想叫唤,张了张嘴,可是却没有发声,只是用大拇指表达了她的兴奋。看来读书与不读书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江彩苹的修养已经很好,在外人看来,她已经与正常人无异。特别是她的美丽与大方,是一般女子所不能企及的。
刘春梅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有想哭的冲动,可是她却笑了。在女儿面前,在这个不能说话的女儿面前,她必须要保持坚强的姿态。她相信,自己就是女儿的榜样。
彩苹已经十六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八年前彩苹离开自己的情景,刘春梅还历历在目。当时彩苹穿一件灯芯绒的棉衣,梳两条小辫子,像只小狼似的在她怀里挣扎着。她害怕离开自己的妈妈,可是当她到达学校之后,看到那么多有着灿烂笑容的老师和同学,就不再有抵触情绪。后来,刘春梅和江大贵每年都要去看两次彩苹,有时候一个人去,有时候结伴着去。江彩苹寒暑假也愿意呆在学校,他们俩也就不勉强。
江彩苹不会不知道,她的学校生涯就此结束了。母亲将口袋里的钱花光,只留下回去的路费,也许只是为了弥补一下对于女儿的亏欠。
江彩云几乎要认不出眼前的妹妹。分别八年了,江彩苹从一个鼻涕虫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江彩云看到妹妹回来有说不出的兴奋,可是无法交流。彩苹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沉默着回了自己的小屋。等江彩云进到她房间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叠着纸船。她全神贯注,以至于江彩云走进来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察觉。当然,那也可能是她没有听力的缘故。江彩云看到那些用彩色油墨纸叠成的纸船,放在一个大大的玻璃瓶里,像搁浅了的船儿一样沉默着。
江彩云轻轻地扶着妹妹的肩膀,有些伤感地说:“彩苹,这些年来,你是怎么过来的。”
江彩苹放下手中的纸船,抬起眼睛不解地看着她。江彩云从桌子上拿过纸和笔,然后写上刚才的话。
江彩苹轻轻地笑了一下,继续折她的纸船。
江彩云叹了一口气,沉默着走出去了。
母亲在院子里杀鸡。一家人好久都没有团聚,虽说江大贵不在家,那也是要庆贺一番的。
“妈,我发觉妹妹好像不高兴,怎么了?”江彩云说。
“她啊,不管她,可能是失学了吧。读了这么久了,也差不多了,她不会说话,读再多也是白搭。回家来,我也有个伴,农忙时节,还可以帮忙干些农活。”
“哦,”江彩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去厨房里烧开水。
忙前忙后,天黑下来的时候,母女三人终于围坐到了桌子前。刘春梅倒了一杯米酒,独自饮着。她看了看两姐妹,叹息着说:“妈这一辈子,算是有个盼头了。彩云,你上大学后,一定要好好学习,等熬过了这三年,就拨得云开见月明了。”
江彩云心里没有底,前途这事,从来都不是确定的。全国各地都在打破铁饭碗,三年之后,她会在哪里呢?江彩云顾虑重重,可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她对母亲和妹妹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茶杯。彩苹也微笑着举起手中的茶杯,伸出了大拇指。
江彩云知道自己肩负着一家人的期望,这对于她来说是沉重的。特别是老爸,为了她能安心上学,去那么远的地方挣钱,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面劳碌奔波。这么火热的天,不知道可否受得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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