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些女子都很好,可若是将那些女子都拿来同她比较,便瞬间又什么都不是了。
温和成熟的年长者,总是游刃有余、面面俱到。
“当真没有你喜欢的女娘吗,”尚风朗的话在裴寂耳畔回响,“你是不是心有所属了……”
他当时否认了尚风朗的话。
心有所属。
裴寂有些乱。
他还很年轻,也没有怎么接触过除了母亲以外的女子,唯一的经历便是逃亡。
他没有过春心萌动,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可沈元柔给他的感觉就是很不一样。
沈元柔曾问他,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娘。
他一直没能给出她答案,而直到此刻,裴寂才迟钝地意识到,他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但这并不能告诉她。
他会被义母厌弃的,这样的后果同样是裴寂承受不起的。
“主子,长皇子在帐外。”花影道。
裴寂莫名酸涩起来,他不是很高兴听闻这个消息。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银针极具杀伤力的,狠狠钉在靶上。
快准狠,已然领悟了核心的要义。
沈元柔掀起眼睫,显然是察觉到了,裴寂带了泄愤的意味。
少年藏不住心事,他的情绪几乎是写在脸上。
这是可着实是件罕事,裴寂会不高兴、发脾气吗?
沈元柔支着下颌,眸光落在他的耳垂上:“就说我歇下了。”
随着这句话,少年身上的烦躁与不安渐渐平息下来。
沈元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指节规律地敲击着桌案,发出了闷闷的声响。
她如此,裴寂仿佛心虚起来。
“请义母指教。”他谦逊地垂首,率先发言打破这样的气氛。
沈元柔手上动作未停,周身透着随意、却锋锐的味道:“指教什么,你做得很好,继续。”
在裴寂的眼中,她是端方的、肃正的,遵守着这世间一切严苛的道义和规训,可她又好像不全是这样,令人琢磨不透。
她是权力的拥有者,也是规矩的制定者。
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动静,沈元柔抬眼看他:“怎么?”
每每处理政务时,她周身的气场便会进行微妙的转变,此刻那一眼已无意带了许多压迫。
裴寂心魂震荡,有些慌乱地别开脸,心不在焉地练习。
沈元柔看不懂他。
“怎么不高兴?”
她随口问。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难猜,变得也快。
沈元柔不觉得裴寂有什么不对劲。
裴寂抿了抿唇,一边在心中谴责自己,一边扯谎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义母一样厉害。”
“你有这样的心,自然是好的,”沈元柔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勤加练习,有了这份心思,你什么都能做好的。”
裴寂总是很坚韧。
她能从这孩子身上,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
他倔强得惹人疼爱,所以沈元柔不由得偏袒他,怜爱他。
心头酥酥麻麻,裴寂敛下心思:“我会的。”
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至少他此刻不能将其参悟透。
裴寂记得,自己起初只是敬仰义母的。
他只是好奇她的过往,想变得和义母一样强盛,想得到她的关注与认可。
明明起初很正常,裴寂不知晓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应当是爱慕他的义母,沈元柔的。
这样内心的顿悟,让裴寂认清了自己,却又痛苦起来。
沈元柔沉稳可靠,理解他、支持他,耐心帮他解决问题,而他居然产生这样的心思,这实在是太卑劣了。
怎么能呢,他怎能如此大逆不道,那可是他的义母啊。
“这是在亵渎义母。”裴寂告诫自己,“这是不被允许的。”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入夜,宣武将军李代无来访。
李将军带了野味交给花影月痕烤,同沈元柔高谈阔论起来。裴寂自然不便待在那处,便去寻尚风朗,同世家公子们待在一处。
“绝舟,我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听到你问出这样的问题!”李代无端着酒碗,哈哈大笑。
沈元柔至今未成婚,却开始考虑如何教养孩子了。
不过李代无理解,她坐在这样的高位,挑夫郎的眼光自然毒辣,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能入她青眼的儿郎,也不是什么罕事。
幸而她并非和尚一般,不然李代无真要为这位好友担忧。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更何况是她们女人。
与其说沈元柔乐意费事些,倒不如说是她无心情爱,不愿在男子身上耽误时间。
沈元柔向她请教教养孩子,也是因着这位李将军五女三子俱是人才,由此可见李将军。
她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养孩子还不简单。”
“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肯定他、为他撑腰,坚定的站在他身后,要是委屈了难过了,就抱抱他……”
“主子。”花影面色沉重地附耳低语。
李代无大咧咧地放下酒碗:“怎么了这是?”
沈元柔眉头蹙起:“今日谁去过那里?”
“……除去巡查的,就只有裴公子。”
沈元柔抬眸,正巧对上远处裴寂清润的眼眸。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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