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尖锐的指甲嵌进陈莫骨节分明的手背,陈莫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我,去捡滑落在地上的锦被。
“陈莫,你说,我们这样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我害怕你发生意外,我们不是一般人,我以为你不会介意这些世俗的约束。”
“我是个姑娘。”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是个姑娘,你放心睡,我不会侵犯你的。”
“陈莫,你是男人吗?”
“我是男神。”
看着陈莫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终于微微笑了起来。这是格木死后,我第一次有了笑容。
看得出来,陈莫在努力地逗我开心,可是有什么用呢,这笑容如此短暂,很快,我的心又被悲伤占据。
我大概已经心如死灰。
死灰会有复燃的时候吗?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格木的死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不是我颓废的全部因素。
我知道,幽木谷在我的心里已经坍塌了。我想起离开之前做过的那个噩梦,或许冥冥之中早有预感,从我踏出幽木谷的那一刻起,它就在不断地陷落,最终不复存在。
我有时候会想起都卢依美丽妖娆的脸孔,想着想着,她娇艳的红唇会生出一副惨白阴森的獠牙,变成一只金猫朝我扑来。其实我从未见过金猫,只是从一些话本里看到过,它比一般的猫大上许多,生性凶残,传说中它是森林之王老虎的第三个孩子,也是老虎妈妈最宠爱的那一个。
想起小问号的时候我会对幽木谷生出一丝丝的留恋,或许,娇小可爱的小问号是我心底最后的温柔了吧。
也不知看过了几次日出日落,窗外的风渐渐地强劲起来,也会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楼下的人群却愈发地热闹,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酒馆前厅里总是聚满了人。
我问陈莫:“是发生了什么事?这非比寻常。”
“太吵了吗?我给你关紧窗户。”陈莫站了起来,又去检查了一遍门窗。
喧闹的声音还是绵绵不绝地灌进我的耳朵,像蜜蜂一样嗡嗡作响。
我决定去看个究竟。
时间是个好东西,我大概开始好起来了,我竟然已经有了好奇心。我一直以为,好奇心是一个生命体鲜活的象征。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冬至了,天气会越来越冷,薇儿,你小心着凉。”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
我曾经打算如果冬至还找不到格木,就回到幽木谷。
“是啊,半年了,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了飘雪的时候。”
“我想出去走走。”
“好啊,你穿厚一点的衣裳,我和你一起去。”
大街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南来北往的人操着不同的口音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
“他们说的是人话吗?”我问陈莫。
“是人话,人族的语言有成百上千种,他们来自西边,应该是波斯商人,他们说要去长安城里,可是城门口盘查得很严格。”
“听说长安是一座包容的城市。”
“天子脚下,自然得慎重一些,该有的检查不会少。”
正说话间,只听得马儿一声长嘶,紧接着有人大喊着“让开——让开——”,哒哒的马蹄声裹着扬起的沙尘四处散开。
一些人开始骂骂咧咧地躲到了街角拐弯处,还有一些人伸长了脖子张望。
那马儿拖着一辆囚车,里面是一个满脸污垢的姑娘。她衣衫凌乱,神情漠然,嘴角上有早已凝固的血渍。
“她犯了什么事?”我向旁边卖花灯的大爷打听着。大爷写得一手好字,龙飞凤舞的,一看就知道功底深厚。早听说长安城内藏龙卧虎,这里离长安城仅有一水之隔,自然已沾染了长安城的许多习气。
“听说是只鼠妖,你看她那个样子,尖细的下巴,瘦削的身形,与鼠妖确实有几分相似,别看她年纪轻轻,实则已有千年道行,她在各州作乱,已犯下滔天罪行。”
“什么样的滔天罪行?”
“打家劫舍,谎话连篇,夺人精魂,放火烧山,简直是罄竹难书。”
“您看起来就很有学问的样子,”我似懂非懂地拿起案上一幅字观摩了起来,接着问道,“您见过鼠妖的样子?”
“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啊,城南的茶肆里,早就有了花猫与鼠妖的话本,堂堂爆满,那茶肆里人山人海的,店家是赚得盆满钵满,姑娘你别看这不是长安城,可是这繁华程度,并不亚于城内。”
“嘿嘿,这话我信,不过这话本上的事情,能当真吗?”我眨巴着眼睛问那大爷,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爱一些。
“当然能当真,话本里的故事都是真的,嬉笑怒骂,亦庄亦谐,说的都是人间至情至性之事,除了人名地名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有时候比真的还真,这鼠妖的形象啊,早已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