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南郑。
县寺内的明堂上,坐在上首的张鲁,目不转睛的阅览着手中的文书。
这是一份从南边,也就是成都,由他安插在成都的细作传回来的文书。
现在成都和汉中明面上还没有发生什么冲突,两家保持着和和气气的状态,但私底下两家早已是势同水火,暗流涌动,只不过刘璋优先考虑平定南中,而张鲁也有所顾虑,想着将汉中打造成坚不可摧的堡垒,所以两家目前还没有撕破脸皮。
这段时间张鲁派遣了不少细作南下到成都,极力收集成都方面的动向,以及正在进行中的南中战事的情况。
将手中的这份文书一列列的阅读下来,张鲁的面色变的越来越凝重,眉间积起一层郁色,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全然倾注在这份文书上,连呼吸都轻了一些。
“呼呼。”等看完这份文书,张鲁重重的从鼻孔呼出一口气,现在的时节已经是深秋了,他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很厚,但由于这份文书上文字,致使他感觉到一股燥热的气息从丹田升起,游转全身,直冲头顶的卤门,让他只觉的浑身燥热难耐,心中烦恼不已。
张鲁将这份文书递给身边服侍的侍从,让他转交给坐在席间的功曹阎圃。
阎圃看到张鲁这幅模样,心中大概猜到了这份成都来的文书,只怕传递过来了一些坏消息,所以才惹的张鲁一脸沉郁,整张脸都拉了下来,他接过侍从双手捧着,毕恭毕敬递过来的文书,细细的阅览了起来。
趁着阎圃观看文书的这段时间,张鲁拿起放在面前案几上的酒杯,侍从服侍张鲁多年,眼力见自是非凡,他在张鲁伸手拿向酒杯的时候,就提起了放在案几上的酒壶,等张鲁握起酒杯,他已是精准且契合的倾斜着酒壶,向酒杯中倒入酒水,并恰好的在扶正酒壶时,往张鲁手中的酒杯中倒满了一杯酒水,不多不少,刚刚好满上一杯。
张鲁待侍从添好酒水后,他豪爽的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借着入喉由食管直至腹中的清凉酒水,他稍稍的压制住了心头的躁郁。
天师道不禁饮酒,他在汉中没有设立官职,而是设立‘祭酒’和‘治头大祭酒’等职位,由祭酒各领部众,管理地方政务,其中祭酒一词来源于商周时期,为飨宴时酹酒祭神的长者,乃德高望重者才能担任,被他沿用了过来。
张鲁一杯接着一杯酒水下肚,五六杯后,虽然心头燥火还没有浇灭,但他还是放下了酒杯,盖因天师道虽是可以饮酒,却不可醉酒,放纵妄为。
所谓上行下效,作为师君的张鲁,自然不会违背自家定下的规矩。
这时候,阎圃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成都来的文书,并将这份文书平摊在他面前的案几上,眼睛半眯着,在脑中急速的思考了起来面前这份文书带来的影响。
这份成都来的文书,正如阎圃所猜想的一般,上面记录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文书上说,刘璋南征的大军兵分三路,刘璋统主力征讨越嶲郡夷王高远,吴懿督徐猛等校尉征讨益州郡雍氏,甘宁向牂牁郡讨伐郡丞朱褒。
刘璋兵分三路,三路都是捷报频频,刘璋于安上县大破旄牛王狼谭,吴懿攻定朱提郡,甘宁在鸭池河夜袭破敌,均有摧枯拉朽的势头。
根据文书上的信息,阎圃料想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刘璋今年年底就能荡平南中,领着征讨大军北还,然后修整大军数月,就可以考虑对付汉中的他们了。
阎圃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也难怪张鲁看到这份文书后,面色不虞,败坏的心情几近表露到了脸上,多年修道养气的本事今日差点破了功。
和张鲁相处多年,张鲁的志向阎圃是知道的,张鲁没有什么争霸天下、宇内称雄的想法,他的这位师君想的不过是割据汉中,于汉中一地称王称霸,推行天师道的道统而已。
只是就眼下的局势看来,张鲁只怕难以在汉中安座,新任的益州牧刘璋有如下山猛虎,前次旬月讨平巴郡由荆州别驾刘阖引发的叛乱,这次南中叟夷、汉人大族纷纷起事,声势浩大,阎圃他们远在汉中也有所耳闻,但南中叛乱这么浩大的声势,在刘璋引兵讨伐之下,就如同烈阳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