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登县的学堂不大,看起来很简朴。
也可以理解,毕竟朝廷并没有明文县内要设立官学,这学堂是县令冯清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外面挤了一圈儿的人,踮着脚抻着脖子往里面看。
毕竟李象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海拔也不是很高,在这一众成年人里,就如同混入长颈鹿堆里的小瞪羚。
我是谁,我在哪儿,面前是什么?
“老薛,过来。”李象冲着薛仁贵招招手。
薛仁贵十分听话地蹲下身子,让李象骑了上去。
站得高望的远,李象骑在人脖子上,才发现原来学堂之中坐满了人。
里面空闲的地方还很多,不过即便如此,门外之人也没进到学堂之内旁听。
里面是一位身穿深绿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却别有一番正气。
唐朝的规矩,三品以上衣紫,正四品到从五品穿绯色,六品穿深绿,七品浅绿,**品为青色。
看来,这位便是县令冯清无疑。
与李象印象当中出自寒门两袖清风的清官形象不同的是,这位县令的官袍上也没补丁,看起来如同崭新的一般色彩鲜艳。
冯清讲课的水平不错,至少李象都能听懂他讲的是什么。
“这位兄台。”段瓒在李象的示意下,扯过一个身穿补丁衣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被打搅,本来还皱着眉头,但看到段瓒那按在刀柄上的手时,眼神一下就清澈了。
不清澈不行啊,段瓒这身板儿就很魁梧,再加上那柄钢刀,是个人都会怂的好吧。
讲道理的话,这只是段瓒下意识的动作,因为挎着刀的时候把手按在上面真的很省力气……
“你们为何站在门口听讲?”段瓒好奇地问道。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考虑到段瓒的身板子,还是决定不要多说什么。
但那眼神李象能看懂,分明就是“你猜我为什么不进去,是不想吗?”
“家中贫穷,交不起束脩。”那年轻人叹口气道:“不过县尊恩准我等可以在门外旁听,也算是一项恩典了。”
“那你们为何不进去?”段瓒又问道。
“蒙县尊大人恩典,我等能在此旁听已是幸运,总不能没交束脩的和交了束脩的人待遇一样吧?”那年轻人回答道。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又聊了几句,段瓒便放了那年轻人继续听课。
“这冯县令倒也是个奇人,宁可吃饭都吃不好,也不能少了衣衫。”骑着薛仁贵的李象乐着说道:“光顾着面子上的干净整洁,这可真是……”
“谁说不是呢。”段瓒也笑着说道。
等到下课之后,冯清在学堂之内留了一会儿,给学子们细心地答疑。
学子们倒也没有避讳他县尊的身份,有什么问题也都一一请教,冯清也来者不拒,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细心给他们解答疑惑。
眼看着到了吃饭的时候,冯清匆匆就要走,结果却被段瓒给拦了住。
“县尊,我家公子……”
“是要进学的吗?”冯清没等段瓒说完,瞅了他一眼后说道:“我观你们也是富贵人家,若是想进学时,还是到州中吧。”
“那倒不是,我家公子看学堂破旧,想捐赠一百贯钱。”段瓒说道。
本来冯清都要走了,听到这话眼前一亮。
“好啊,好,就去县衙内详谈。”冯清当即便说道。
一行人跟着明显变得热络的冯清身后,向着县衙走去。
捐钱嘛,也没那么多弯弯绕,这钱的确是送出去了,冯清高兴得很,便留李象他们在县衙吃顿便饭。
还好,吃的不是咸菜滚豆腐。
为了这一百贯钱,冯清亲自下厨,给一行人掂掇一顿便饭。
这堂堂一县之尊,倒也没什么架子——莫不如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最主要的,不还是这一百贯钱烧的吗?
有了这钱,又能请上几個寒门学子来授课了。
“县尊今天这是过什么日子?平日里不舍得吃的鸡子和豆油都拿出来了?”
听到边上的仆役窃窃私语,李象瞅瞅那盘子炒鸡蛋,又看看端着菜走过来的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