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宽阔,船只来来往往,风里夹着水气和一点腥味,又不时飘来几缕香气。
申豹鼻翼扇着嗅香气,上了船转头四处望,见旁边船上一个女人,云鬓微乱,妩媚可人,便一直伸脖子瞄着。
屈辞见申豹没空理自己了,嘴角一笑。申豹刚好见了,嘿嘿讪笑。
屈辞一摆下巴,笑道:“看吧,也能下火。”
申豹眼一瞪:“起火,鸟人,我这火烧起来了。”
屈辞“嘿嘿”大笑,“红枣脸”手扶宝剑也笑,跟随的几个汉子憋住不敢笑。
申豹侧身用手又拨又摁裤裆,笑道:“不怕你笑话,我每日都要女人。”
屈辞望着江水,摇头笑道:“修道之人总得心静啊,心静方能入定才能进到宇宙。”
申豹忍不住笑了:“伯咏兄啊,你就是无趣之人就知家国情怀,修道怎了?肉照嚼酒照吃女人也照抱,我修道只求长生不老能长久快乐罢了。哈哈哈。”
屈辞愣一下,没想到申豹这样想,盯着申豹看,好像见着一个脸熟的人,却说你认错了。“红枣脸”微笑,望着落在后面的那个妩媚女人,又望着前方的碧绿江水。
屈辞盯着申豹那双有神的眼睛:“祥德啊,你有这么强的欲念,怎能修到第三层境界?”
屈辞忽然有一种彼此彼此的感觉,也原谅起自己来。
申豹瞥一眼屈辞,鼻子喷气冷笑一声,板着脸,“哼,天法道对吧?”又说“可道法自然啊”。
屈辞心想知道就好:“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还记得。”
申豹看着屈辞,板着脸:“欲念皆由心生,天生如此,此亦自然之法也,有错吗?”
屈辞冷笑:“不是这个自然法,杯子装满欲念则满矣,要虚位以待,杯空才能装东西。宇宙之初,先有无,才有有。”
申豹摇头,“你这说法没道理”。屈辞盯着他,“怎没道理?”两人像公鸡打架,瞪着对方。
申豹盯着屈辞说“你怎知我杯子满了?我杯大如天装不满也”。申豹觉得一些经义空洞、虚幻,其实不能服人。不是说,像大海那样容纳百川吗?我就是大海,怎了?
屈辞眼睛发直不说话。天肯定装不满,大海也装不满。可你不是天空不是大海,你就是杯子还要装大山,蛤蟆的肚子装天鹅。怎装不满?不过一种比方罢了。
申豹见屈辞傻了,得意起来:“人法地,要虚空要承载是吧,我杯大如天拿来可也。哈哈。”
开眼濑尿,装睡之人,再说无益。屈辞苦笑一下:“狡辩,自己开脱。”
申豹看屈辞较真,大笑起来说“我若不开脱早羞愧得要一头撞死”。屈辞一想,也大笑。
衡山离长沙不算远,船入弯河岔道到衡山,众人在石头渡口下船。
申豹看着脚下石头,望着一直延伸的弯弯曲曲石头小路,咧嘴一笑。屈辞见了也是感慨。这石头渡口,因石头铺就而得名,时间不长。
申豹父亲为了申豹回家时方便上下渡口,便不顾艰辛,带着申豹弟弟从衡山运石头下来,一点一点铺起来的。见合适规整巨大石块,便用绳子捆住,勒在肩上硬是一点点从山里拖来。铺完渡口又铺一条石头小路,直通家里。烈日暴晒,风吹雨打,手脚磨破,肩膀勒肿,脱几层皮,竟铺了几年。
申豹每次回家,见石头又铺了好多,父亲又好疲惫,便不让父亲再铺,说“太辛苦了,一年也没回几次,不要铺了”。父亲每见申豹回家都高兴,都觉着值得,便说“不碍事,那就多回几次啰”。
其他渡口都是泥地,没它好用,山里人和上下的人都十分高兴,敬佩申父,也羡慕申豹。众人便渐渐喊渡口为“石头渡口”,申父自豪。
屈辞看着申豹,说道:“你看,这路是你的,我每次踩着都觉不该。”
申豹笑了:“你就欠我的。”
屈辞一笑:“我欠你的看得见,你欠我的看不见。”
申豹一愣,忽然笑了:“扯平,日后不问了,你修你的道我修我的道。”
屈辞笑了:“你阿爹修的道最实用。”
申豹大笑信步走起来,“红枣脸”和几个背东西的汉子跟着。路人见了,都高兴打招呼,眼里是羡慕。
申豹看着屈辞:“你看,我们走同一条道。”
屈辞一笑:“好,走呀。”
申豹笑了,两人一路聊着。“红枣脸”一笑,又皱眉。
衡山脚下,申豹又看见那棵熟悉的大树,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有人说,树如华盖,会出王侯将相。申豹总觉着是讲自己。
大树旁边几间房子,申豹踏进了家门,屈辞跟着,“红枣脸”和几个汉子站门口。大女儿和小儿子见了申豹,先是一愣,继而高兴地喊“阿爹”,“阿爹”,“屈伯”。
大女儿抱着申豹,小儿子抱着大腿。申豹见孩子又长高了,眼睛都水灵灵的,高兴笑了,摸摸女儿头,一手抱起儿子,又一手牵女儿手。两个孩子眉开眼笑。
妻子黎氏见了一愣,过来低着头笑。两个偏房林氏、糜氏也笑着过来。申母坐席子上,申父躺着,立马欢喜起来。几个女仆站着。
屈辞和大家见礼。申豹赶紧放下儿子,快步走到父亲、母亲面前,跪了下来。黎氏去拉孩子。申母满脸皱纹,自打见申豹进门,便眯眯笑,这会满脸慈祥看着:“你又忙,回了有甚事呀,路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