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抓住吊桥边缘的,那也成了圣铳手们的活靶子。
当月亮渐渐沉向西边的平原,大街上的士兵,不是逃走,就是投降,被扒光了衣服,押往了地牢。
从远处急匆匆下马,霍恩没有第一时间确认被两名壮汉用膝盖压在脖子上的达内,而是仰面躺在地上的柯塞。
他身上的血洞和伤口都被盖上了亚麻纱布,可那伤口却几乎要流不出血来。
“冕下,公爵……抓住了吗?”
半跪在地上,霍恩抓住了柯塞的手,他的声音异常地干涩:“抓住了,你亲手抓住的他,他就在那呢。”
“冕下……你说……莉娜和安娜会……会怪我吗?”
“她们都是好孩子,您抓住了凶手,她们一定会为你而自豪的。”
“可凶手……还没抓完……不是吗?”
从道路的尽头,矮小的阿尔芒眼角青肿,看来是刚刚撞到了什么,他此刻快步跑来,走到近前时,却又不敢靠近。
“阿尔芒……我的……我的孩子。”柯塞伸手,想要去摸阿尔芒的脸,手却抬不高。
阿尔芒立刻将脑袋凑了过去,和霍恩不同,他已经说不出囫囵话了:“柯塞帕帕,我在这呢。”
在先前的战斗中,柯塞浑身上下已经重伤,后来又被战马踏断了大腿和脊柱,血流到现在,早已救不活了。
“对不起了……其实……我一直把你……咳咳……看成……看成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供我去教会学校上学,帮我贿赂院长,让我提前出来……”
“其实……在莉娜和……安娜……出生前,我……我一直想……有个男孩……但我的两个小天使……她们出生后……我又觉得无所谓了。”
握着柯塞的手,阿尔芒眼角的泪水止不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尔芒,我的孩子,我还没有给你起过教名吧?”突的,柯塞的话语流畅起来,他的眼睛泛着光。
“没,没有。”
“我之前找主教花了20第纳尔起了一个教名,本来是想留给我亲生儿子的……咳咳咳咳,送给你吧。”
“您说。”阿尔芒的声音颤抖着。
“黎塞留。”柯塞望了一眼阿尔芒,又望向一旁的霍恩,“那个教名,是黎塞留……”
“好。”阿尔芒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以后,我就叫黎塞留。”
柯塞没有回话,他直愣愣地望着天空,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尔芒,不,黎塞留的哭声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肆意地从肺部流淌到嘴巴。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远处的群山上,浮现了一抹乳色的鱼肚白。
太阳的金轮从山后跳出,驱散了一夜的疯狂与血色。
黎明,到了。
带着金色的晨光落在每个流民的肩上,脸上,他们人人带伤,互相搀扶着对方,可他们仍不敢相信。
他们真的击败了那么多的超凡骑士吗?他们真的击败了公爵吗?他们真的夺下了整个贞德堡吗?
血冬大暴动,三十万农夫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做到了吗?
可在这一瞬间,他们却有些迷茫。
几名护卫押着达内跟在身后,霍恩大步向前走去,黑红两色的救世旗已经飘扬在贞德堡教堂的屋顶上。
透过市民们的窗户,霍恩隐约能看到他们模糊窥视的脸。
踏在市民路的墁石地面上,还是以前那条街,却已不再是以前那条街。
那些流民们都聚集到城堡门口的小广场上时,看不到的,就会踩在屋顶上,爬到树上,朝着这边张望。
达内被捆住了双手,屎尿已经淋满了裤裆。
可能是已经知道必死无疑,达内一路都在朝着霍恩大骂。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万事大吉了吗?”
“还有教会与孔岱亲王的大军呢,他们三天就到,你们都得死呜呜呜——”
将一块抹布塞入了公爵的嘴巴里,一脚将其踹得跪倒在地。
“诸位信民……”
面对数万双眼睛,霍恩走到公爵的身后,用右脚踩在公爵的背上,说到一半却失声了。
大多数时候,霍恩都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此刻,他却少见地停住了嘴。
他抽出了自己的腰间的血遮云,轻轻弹了一下。
“叮——铮——”
清脆的响声后,霍恩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着剑轻笑起来:
“你们这些混蛋,还真是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啊。”
用脚踩在公爵的肩胛骨之间,将他的脑袋深深按入泥土之中,霍恩高高举起手中的血遮云:“诸位信民……”
血遮云反射着初升东曦,轻轻挥下,霍恩轻描淡写地斩下了这出生东西的脑袋。
轻易地,就好像满大街的血迹都是凭空流出来的。
高高举起公爵的头颅,让他惊恐的面目沐浴在阳光下。
尽管霍恩竭尽全力去掩饰,可声音中还是带了一丝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哭腔:
“魔鬼,已经诛杀!”
“我们,胜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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