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李诺翻出半年前李沅的一桩杀人旧案,将李沅抓到刑部,但却被云阳侯以免死金牌为子脱罪,并在刑部遭到李沅的当众嘲讽,有刑部官员可以作证。
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还算正常的摩擦争斗。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昨天一早,有人以杀害了六位无辜百姓为饵,吸引修法家的李诺前去查案,却在现场埋伏了八位第四境的杀手,险些让大理寺卿唯一的儿子命丧黄泉。
若不是他身边的护卫实力极强,大理寺卿已然绝后。
从常理来说,云阳侯府的嫌疑很大,虽然人们不觉得云阳侯有这个胆子。
之后数个时辰,就传来了李沅在县衙被杀的消息。
此案由尚书省一名主事亲眼见证,那李诺也承认了罪行,主动将自己关在了长安县衙大牢。
平心而论,两人的矛盾,错在李沅。
但就算李沅有错,也不能杀了他啊!
退一万步,哪怕是他恨急了李沅,非要杀他,也别自己动手。
雇凶杀人不就行了,众目睽睽之下,杀一等侯爵长子,哪怕他的父亲是李玄靖,这件事情,怕是也很难收场。
今日一早,云阳侯将儿子的尸体摆在了宫门口,带领一众权贵上书,要求朝廷严惩凶手。
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三省当然不敢怠慢。
第一时间就命刑部去长安县衙提人,与京兆府衙、御史台共查此案,大理寺因为与凶手关系密切,被排除在外。
与此同时,三省也向各衙门发出通知,紧急召开朝会共议此案。
刑部。
李安宁听完这些事情,手里只咬了一口的包子,掉落在地。
她昨天没来刑部,去皇陵祭奠母妃,早上才回到长安。
没想到她才不在一天,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李诺中午遇刺,晚上杀了李沅……
不是,她那句话是开玩笑的,没想让他真杀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呢!
她急匆匆的离开刑部,想要去长安县衙看看,但刚踏出刑部大门,就看到李诺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身边跟着刑部的官吏和捕快。
和李沅一样,他的身份也非比寻常,即便是犯下重案,也不会戴上脚镣枷锁之类。
宋佳人跟在李诺身后,走到刑部门口时,被一名刑部官员拦住,对她说道:“姑娘,刑部重地,您不能进去。”
李安宁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那刑部官员缓缓让开,没有说什么了。
一行人走到刑部大牢门口的时候,她对宋佳人说道:“刑部有规矩,就不能让你进大牢了,你可以在这里等着,或者去那边的衙房先坐会儿,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李诺走进刑部大牢,李安宁让人打开一间牢门。
这间牢房,显然要比寻常牢房更大更宽敞,似乎是许久没有人入住,地面落了一层灰尘。
一名刑部的官员见此,吩咐两名狱卒道:“去找几个女囚,将这里好好打扫打扫,再换一床新的被褥过来……”
牢房外面,李安宁看着李诺,难以置信道:“你真杀啊……”
李诺耸了耸肩,说道:“不是殿下教我的吗?”
李安宁一时语滞,平时可没见他这么听自己的话。
在这里等他们打扫也是无聊,李诺将腰间的玉佩抛向空中,一个念头,玉佩便悬浮在那里,他看着李安宁,说道:“看,我入境了……”
法家第一境,解锁的正是禁锢之力。
李安宁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炫耀修为……
怒斩权贵子弟,他不入境谁入境?
法家和武道是截然不同的体系,修行速度是诸家之中最快的,没有之一。
他要是能拎着刀,将长安那些罪该万死的权贵斩尽杀绝,就连自己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再次丢给他一个白眼,李安宁道:“你在这里乖乖待着,我去朝堂上看看,顺便为你求求情,这件事情,云阳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些权贵们,恐怕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权贵一定会紧抓此事不放。
如果李沅的死,被这么轻易的揭过,以后长安权贵子弟,还不得人人自危?
她叮嘱了李诺一句,就匆匆的走了。
李安宁走后,负责打扫的几名女囚就到了。
这些基本都是徒刑的犯人,徒刑不仅仅是坐牢,还要承担一定的劳役,如果是男犯人,一般会被拉去修城墙挖河道,两国开战时,还会被送去战场填线。
女犯人由于体力原因,会被分配一些轻体力劳动,如织布洗衣,打扫为生等。
几名女囚穿着白色的囚衣,从李诺身边路过时,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抬头看了一眼,脚步忽然一顿,震惊道:“少爷……”
李诺低头一看。
呦,熟人。
……
皇宫。
金殿之上。
这是一场临时召开的朝会,但参加朝会的官员人数,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朝会都多。
一等侯之子惨死县衙,大理寺卿李玄靖之子身陷囹圄,这两方,可没有一方是好惹的。
哪怕是此案与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众官员也想来看看热闹。
可惜的是,身在漩涡中心的大理寺卿,此刻居然不在朝堂,众人也看不到他的反应。
云阳侯身穿一身白衣,跪在大殿之上,一言不发。
大殿两侧,朝臣吵得不可开交。
一名权贵阴沉着脸,说道:“三番两次无视朝廷诏令,暂且不说,当众杀害一等侯之子,此等行径,实在罪大恶极,若是不杀,何以明正律法?”
“永寿侯说的对,此子无法无天,藐视朝廷,藐视律法,依律当斩!”
“若是此次不杀,放任下去,不知道下次他又会做出什么恶劣的行径,若不杀他,天理难容,法理难容!”
“附议!”
“附议!”
大殿左侧,一群义愤填膺,比云阳侯还愤怒,像是死的是自己儿子的人,是大夏的权贵们。
不像朝臣们分成数党,整日互相攻伐。
大夏权贵向来同仇敌忾,是朝堂上最大也是最凝聚的一股力量。
而大殿右侧,和他们争吵不休的人,则是一群御史。
几乎每一次的朝会,这些御史们都会以各种罪名,弹劾大理寺卿李玄靖。
他们虽然权力不大,但嘴上从不留情。
不过,这次李玄靖被权贵们联合攻击,他们却出人意料的站在了李玄靖的一边。
即便李玄靖现在根本不在朝堂。
等到权贵们的声潮小了一些,一位侍御史道:“云阳侯之子李沅,向来行为放肆,为祸长安,半年之前,因为被书院的同门检举作弊,便将其活活打死,难道不是藐视律法吗?”
一位监察御史走上前,说道:“李沅生性放浪,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善女子,这件事情的起因,亦是他强抢良家在先……,虽然没有官身是不能开堂审案,但归根结底,他也是为百姓做事,其心向善……”
御史中丞最后站出来,徐徐说道:“扰乱公堂,无视律令一事,念在他没有恶意,可不予追究,不过,即便云阳侯之子李沅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也当由朝廷审判,不是他能随意处置的,依律的确当斩。”
正当众人以为御史台要为云阳侯说话时,御史中丞话音再一转,说道:“不过,其父是大理寺卿,官职正三品,依照“官当”的规矩,倘若大理寺卿愿意引咎辞职,那么便可以免去其子一条死罪……”
大殿之上,传来一阵哗然。
大理寺卿是当朝三品文官,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于律法之上,当然也是有特权的。
只不过,文官的特权,要远远低于权贵。
同样是正三品,云阳侯只要爵降一级,就能为儿子抵一次死罪。
但大理寺卿,却要辞去全部官职,才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御史台此计,可谓一石二鸟。
救李玄靖的儿子,扳倒李玄靖。
和李玄靖相比,长安这些权贵,才是大夏的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