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军团的临时驻地位于一栋独立的大楼,一共十三层,占地广阔。
极限战士们没有因为他们的人数而怠慢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最高规格,就连第八军团的旗帜都在大楼顶端被升起了。来往的马库拉格市民们只需一眼便能看见它迎着风猎猎作响的模样,这件事是很不同寻常的,毕竟,马库拉格以往可没有其他军团来访。
有不少报纸花费大片笔墨描写了这些来自另一个军团的战士,描述各不相同,但照片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那一日停机坪上第八军团们阴森的模样。
这点相当有趣,马库拉格人的好奇心显露无疑,这些天甚至有不少采访申请打到了临时驻地——至于是谁负责接起,你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泰拉的西亚尼,还有谁仍然能在如今的情况下保持这份活力?
“不,我们不接受采访。”西亚尼说。“是的,我们是第八军团第一大连的战士,但我们不接受采访。”
他挂断电话,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时至今日,西亚尼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马库拉格能在阿斯塔特与平民之间建立起这样的一种关系。
后者并不将前者视作某种高高在上的神,而是将他们当做社会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来看待。他们谈论起‘极限战士’的口吻总是带着自豪的,但也并不显得疏远,反倒很亲近。
“第几次了?”黑暗中,有人如此问道。
——如果你问......
是的。
他们不开灯。
西亚尼头也不回地说:“今天的第十次。”
“原体在上......这让我觉得有点牙疼。”
“得了吧,你的牙齿早在二十一年前就都换成合金的了。”
“我指的是神经幻痛症。”黑暗中的人如此说道。“每一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它就会发作。”
“那你岂不是已经痛了二十一年了,莫莱茨?”西亚尼咧嘴一笑,开始本能地嘲讽起第一连的副官。他因为这件事被处罚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没有吸取教训。
后者对他的话只是回以一声冷哼,随后便不再理会。一时之间,驻地办公室内的气氛几乎如同墓园般静默。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都意味着接下来无论谁开口说话,都会让死者复活——或者说,他们会说出一句足以让死人们从棺材里吓得跳出来的话。
“连长死了吗?”西亚尼突然地问。
“......”
副官没说话,黑暗中传来了某种吸气声。
“你知道些什么吗,莫莱茨?”
“不,我不知道。”副官生硬地回答。“但我知道另一件事,范克里夫会对你的这句话相当生气。”
“我倒是希望看见他生气。”西亚尼嘀咕道。“我们已经六天没见到他了。”
“说不定是公务在身。”
“可是,还在运输舰上的时候,情况就不对——或者说,从我们出发开始,他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而且,什么公务足以让他忙到六天都不回一趟驻地?他又不是教官,从不休息。”
“......教官休息过的。”
“伱怎么知道?你见过吗?”
“我见过。”
莫莱茨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在西亚尼的身后点了点头——说得再准确一点,是对另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巨人点了点头。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第三個声音响起,轻柔且温和。“我怎么可能不需要休息呢,西亚尼?”
来自泰拉的西亚尼猛地转过头。
“呃——!”
“不必解释,西亚尼,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莫莱茨严肃地说。“我们现在可没有被轰炸到听觉失灵。”
“我......”
“我只是休息的比较少而已。”卡里尔轻笑起来。“但不代表我不需要休息,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比如你们的连长。”
“他怎么了,教官?”副官问。
“他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卡里尔在黑暗中轻声回答。“一场死战,他获胜了。”
“所以他现在......在医院里?”西亚尼试探着问。
“是的。”
“我们能去看他吗?”
“不能,西亚尼,除非你想打扰他养伤。”
“但我有很多事想问他。”
“我也有。”卡里尔说。“但我选择等到他痊愈。”
“......这是命令吗?”来自泰拉的年轻人不甘心地追问。
“是的。”
然后,他听见他的教官如此回答,口吻严肃。
“这是第八军团教官的命令,西亚尼,你遵从吗?”
“......我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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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样的一位巨人面对面交谈,你感觉如何,女士?”罗伯特·基里曼低着头问,数据板上有洪流划过,但没有一个数字溜走,它们全都被他抓住了。
“这是问罪吗,我的大人?因为我的擅自行动?”
“......”
基里曼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塔拉莎·尤顿坐在凡人尺寸的座椅上等待着他的回答,她坐在大理石桌的对面,表情十分有趣。有那么一会,基里曼觉得她好像还在生气。但是,从她挑起的右半边眉毛来看,她应当只是在开玩笑。
一时之间,他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内务管家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他决定诚实以对。
“当然不是。”基里曼说。“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你觉得他会对我发怒吗?”
“这倒也不是。”
“那你担心什么,大人?”
“......今日是周六,女士,你今日不上班,所以你能别再叫我大人了吗?”
“不能,内务管家没有假期——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喜欢假期这种东西,你却非得给我塞进每周两天的假期,你想让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浪费时间吗?”
罗伯特·基里曼突然感到一阵头疼。
他放下数据板,不可避免地抬眼看了下那两幅画像。他的养母则将这个动作尽收眼底。
“我在问你问题呢,大人。”她皱起眉。“就算你不打算回答,也不应该去向你的养父告状。”
基里曼差点就笑了——在他的印象中,尤顿很少开玩笑,更别提这样带着一点稚气的玩笑了。
他本想用自己最常用的严肃的表情将这种情绪遮掩过去的,但没能成功。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女士只是刻意地皱了皱脸,就让他的努力前功尽弃。
罗伯特·基里曼终于哈哈大笑。
“对不起。”他一边笑,一边诚恳地道了歉。“但我真的忍不住,女士。”
塔拉莎·尤顿没有回答,只是也微笑了起来。舒展的皱纹间,有种如释重负开始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