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炮火声褪去了利物浦的睡衣,睡眼朦胧的市民们紧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
虽然大伙儿的口中免不了要骂上几句,但是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要从海上传来的炮火声终究还是让他们习惯了。
而在炮火声中保持清醒的,自然也不止利物浦的市民,还有一些各怀心思彻夜未眠的人。
利物浦老码头,金狮旅馆对面的街道上旅店林立。
作为一座港口城市,码头附近拥有众多专做游客与水手生意的旅店算不得什么稀奇。
但是由于近来的港口隔离政策,大伙儿的生意普遍都很差劲。
往日人满为患的旅馆里如今随处都是空房间,能够保本不赔就已经属于生意红火了。
不过有赖于伦敦派来的专员们入住了金狮旅馆,所以能够近距离观察专员房间的周边旅店偶尔也能接到几单。
而入住这里的人基本上也都是利物浦当地各个部门、公司派过来盯梢的,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向各自的雇主报告亚瑟一行人每日的行程。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至少橡树旅馆304房间的客人,就是怀揣着另一种心情。
304房间窗帘低垂,在蓝色的窗帘狭窄缝隙之间,如果不仔细观察,肯定无法发现这地方居然存在着一枚伸展的单筒望远镜。
透过单筒望远镜的镜片,可以望见金狮旅馆的二层房间里,刚刚起床不久的亚瑟同样手持一枚望远镜观察着远处蔚蓝色的洋面。
亚瑟看着冲天的烟尘从海面上升起,嘴里碎碎念道:“看来今天皇家海军的报告里,又要添上一笔新战绩了。”
一旁的大仲马打着哈欠,就着醇厚的黑咖啡咬了口面包圈:“几天的时间就扣了十几条船,虽然都是体型不大的‘快蟹’,但这效率还是让人赞叹不已。如果利物浦先前就保持这种打击走私的效率,伦敦也犯不着把你派到这里了。所以说到底,还不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亚瑟收起望远镜回到桌边端起茶杯:“亚历山大,你这么说可就有失公允了。或许,皇家海军的中高层人物可以和走私贩子挂在一起。但是下面的普通水手们和船上的军官们,却一定是发自心底想要打击走私的。”
“为什么?”大仲马一挑眉毛:“就因为战利品会给他们分账吗?”
“你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这里面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亚瑟开口道:“根据海军部颁布的《战争条例》规定:收到命令而不去执行、遇见有责任攻击的敌舰而不去进攻、有可能发生战斗而不带动下属英勇战斗的:舰队司令、舰长、指挥官,应判处死刑或由军事法庭判处其他徒刑。舰队中所有人,不勇敢作战,存在狡诈行为或懦夫似的投降的,应由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虽然现在只是搞霍乱防治,不是在打仗。但是总归也算是海军部下了命令,要严厉惩治走私行为。皇家海军要是碰不见走私船也便罢了,如果碰见了却不去发起进攻,那该舰舰长绝对难辞其咎。虽然不至于判处死刑,但是褫夺舰长职务却绝对是跑不了的。”
大仲马嚼着面包圈琢磨道:“那只要舰长愿意掏钱摆平下面不就行了?只要能收买底下人,那他在船上想怎么下命令不就怎么下命令?”
亚瑟问道:“伱应该知道航海日志这种东西吧?”
“当然知道。难道皇家海军的航海日志和法兰西海军的航海日志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亚瑟开口道:“为了防止你口中的那种情况发生,海军部明文规定,皇家海军的航海日志一共分为三种,一种是船长日志,一种是航海长日志,另一种则是军官日志。而军官日志,并不是只有一份,而是船上的上尉们人手一份。
在每次航行结束后,这些航海日志会被统一封存运往伦敦的海军部大楼进行检查。如果航海日志上出现任何一处描述不一致的地方,那么该船的所有航海日志撰写人都会接受单独审查。一旦被查明存在弄虚作假的行为,那么最轻的处理结果也是开除军籍。
或许航海长这种已经升到顶的普通士官会愿意为了钱去铤而走险,但是大部分上尉们可不会同意就这么草草结束自己的海军生涯。更别说,如实记录舰长的黑账其实对他们的晋升有利。皇家海军的舰长位置可是向来紧俏的很,没有人下来,其他人怎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