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内,说的口干舌燥的斯诺灌下了一大口酒水。
而靠在沙发上的亚瑟则还在思考该如何处理哈德斯卡尔。
从斯诺的描述来看,哈德斯卡尔确实存在违反《解剖法案》的不正当行为,但手段却并不算激烈。
而利物浦当局之所以迟迟没有接到关于哈德斯卡尔的举报,应当不是他们故意要对亚瑟隐瞒这件事,也不是由于什么团伙作案,而是目前真的没有接到关于对这位想要咸鱼翻身医生的举报。
首先,哈德斯卡尔以免费治疗和药品换取了部分病人家属的谅解。
其次,另一部分被解剖的病人则是他从街头捡回来的,这些人找不到家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找哈德斯卡尔的麻烦。
至于哈德斯卡尔有没有为了科学研究故意谋害病人,从目前利物浦的疾病蔓延情况来看,亚瑟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
根据中央卫生委员会去年派往俄国考察霍乱疫情的医生报告:在出现脱水症状而未得到适当治疗的中度以上霍乱病人中,有50%到75%会在发病第一天就死于休克,剩下的那些则会在一周之内死于休克导致的其他症状。根据统计,在缺乏医疗干预的情况下,霍乱的综合自然死亡率将高达50%到66%。
也就是说,感染了霍乱的病人数量众多,死亡率也非常高,想要找到这样一具尸体难度并不算太高,完全犯不着杀人。
哈德斯卡尔与其为寻找尸体发愁,还不如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解剖尸体感染上这种死亡率惊人的烈性疾病。
而这恐怕也是罗森博格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揭发哈德斯卡尔的原因之一。
虽然不列颠的部分医生一直声称霍乱是由于瘴气导致的,所以负责治疗病患的医生并不会由于治疗行为而受到传染。
但是根据亚瑟从利物浦卫生委员会了解到的数据,虽然医生的感染率确实不算高,但是负责照顾病人、清洁呕吐物与被褥床单的护工群体中却出现了惊人的连带传染。
哈德斯卡尔的医学伦理确实存在问题,但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解剖病人,最起码也能说明这家伙对于翻身的执念已经压过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迫切的想要在这座由内科医生、外科医生与药剂师组成的医学金字塔中摘掉自己药剂师与外科医生的帽子,朝着医学界的权威——只负责疾病诊断及开具处方、人数稀少的内科医生方向迈进。
不过,哈德斯卡尔现在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出现让亚瑟意识到,在当下的不列颠,肯定还有许多像他一样亟待翻身、不惜采取激进疗法的家伙。
《柳叶刀》和《伦敦内科医学杂志》上关于补盐重要性的研究论文虽然不算多,但是总归是有那么几篇的。既然哈德斯卡尔能够注意到这一点,并尝试采取静脉注射治疗病人,那么其他医生中肯定也有人能够发现。
而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如何让中央卫生委员会和**官厅认识到这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知道什么是对的,固然很困难。但是比解出答案更难的是,向观念固化的世人证明为什么这是对的。
他回忆着刚刚哈德斯卡尔的辩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突然冲着捧着酒杯忐忑不安的斯诺开口道:“斯诺先生,麻烦能把刚刚那个本子撕一页白纸给我吗?我还想写一封信笺。”
“当然。”斯诺撕下纸递了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这封信又是打算写给谁的?”
亚瑟掏出笔埋头写着:“皇家**官布鲁厄姆勋爵。”
“啊……”斯诺的脸吓得惨白:“您还是不打算放过哈德斯卡尔先生吗?”
“关于哈德斯卡尔先生,我既不打算放过他,也不打算紧揪着不放。解剖尸体虽然不是犯罪,但是非法占有尸体却是。不过根据《解剖法案》的规定,这种罪已经变成了如同非法占据他人财物一样的性质了。
只要哈德斯卡尔先生愿意缴纳罚金,那么这件事从程序上过一遍就可以了。但是如果他交不起,看在他提供了一种全新思路的份上,我也不打算检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