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行事作风,看似毫无顾忌大胆至极,但那归根结底,是此前总有人认定她没有与这份作风相匹配的能力……但事实上,她一路走到此处,全无半点运气,所凭皆是毋庸置疑的能力。
崔据虽未曾提及,但已暗中留意了常岁宁许久。
不夸大地说,那个小女子治理江都与淮南道的这一过程,屡屡出乎他的意料,乃至给他以惊艳之感。
惊艳之余,他甚至一度感到困惑,困惑这样一个少年女郎,数年前甚至被久束闺阁……那些过人而成熟独到的政治手段,她究竟是如何习来的?
用一句矛盾的话来说,这份天资,甚至超乎了天资所能涵盖的范围。
他感到不解,乃至蹊跷,于是只能疑心她身后另有非同寻常的高人相助。
直到数月前,他收到了一封书信……
在族人们或不赞成或斟酌犹疑的反应中,崔据道:“令安在此次迎战北狄之前,曾暗中传回一封书信——”
随着这句话,嘈杂躁动的堂内重新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老人浑厚的声音在这寂静中荡开:“令安于信中言,淮南道节度使常岁宁天资出众,德行无双,有先太子李效之姿,可为天下主。”
随着老人的话音落下,四下陷入了更加异样的寂静之中。
有先太子李效之姿?
可为天下主?
这两句话,简直一句比一句狂妄……
如此评价,怎会出现在一个年不过十八岁的女子身上?
“我看这逆子分明是鬼迷心窍……”崔洐忍无可忍道:“竟拿他这痰迷般的偏爱之辞,试图来左右族中决策!”
这竖子在芙蓉花宴上擅自求娶那常家女儿之事,他可没忘!
“鬼迷心窍,痰迷偏爱之辞……”卢氏讶然道:“难道常节使的功勋作为,竟全是令安发病臆想出来的不成?”
问罢,对上丈夫精彩纷呈的脸色,卢氏又拿真诚而不确定的神态道:“这……想来不能吧?”
好似她果真不知真假,不过是个消息闭塞的妇人,想要从丈夫口中得知全貌,并迫切地关心起长子的精神状态。
“……”崔洐几分难堪地别过脸去:“我自然不是说皆为他之臆想……而是所谓先太子之姿,可为天下主之言,实在过于虚浮,先太子又岂是她一个小女郎能相提并论的。”
他虽不屑皇权,但也并不否认那位先太子李效的出色,尤其是当他需要搬出性别这座大山之时——男子与女子,天然就有着悬殊,怎可相提并论?
其他的崔氏族人,想法大多也与崔洐大同小异。
除此外,他们的心情也实在复杂,竟生喜忧参半之感。
喜的是,原来令安并非是一心愚忠于女帝,先前是他们误会他了。
忧的是,他待另一女子竟是爱慕愚忠到了如斯地步……竟要拉着他们全族巴巴地去效忠人家!
这到底是哪门子发了桃花癫的大情种?
怎就托生到了他们崔家来?
但这些丢人的话不适宜拿到明面上细说,他们只据大事而论,以显得自己足够客观公允:“家主,即便不提其它,那常岁宁此前将江南士族藏书据为己有,并昭之天下文人,此举对我崔氏也有颇多冲击……”
“这是她的本领,而非她之不足。”崔据道:“大势所趋,而她不过是借势而起,这无可厚非,她亦非我崔氏仇敌。”
崔据看向一众族人,语气中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叹息:“尔等若放下成见,细思她此一路之足迹成就,便可知即便是数朝来以天资手段成事的开国君主,也未必能有她走得这般稳妥而老练……”
“她如今俨然已可与诸王对峙,她从一无所有走到今日,你们可曾算过,这统共用了多久?而荣王又耗时经营多少载,方有今时之势?”
“这说明了什么,你们又是否曾静下心来细思深想过?”
这一句接着一句的问话,让崔氏族人们陷入了复杂而沉重的思索当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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