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旁边就是姜首辅的牛车。
在这太玄京中,能够乘牛车入内的,也就只有姜白石一人。
那短衣的武夫,牵着毛色雪白的白牛,朝着观棋先生和姜白石行礼。
那白牛有灵,朝着观棋先生嗅了嗅,旋即垂下牛首。
而那些朝臣正朝这边走来。
姜白石眉头微皱,正想要迎着那些朝臣而去,一旁的观棋先生却轻声开口:“这一次,就不叨扰首辅大人了。”
姜首辅本来就蹒跚的步履一顿,眼中带了些迟疑。
他记得在许多年前,观棋先生曾经来找过他,只是自己碍于圣君的命令,不曾见观棋先生。
后来,四先生死了,天上仙楼中飞出一柄神剑,斩碎了四先生的剑,四先生享誉天下的人间名剑,也就只剩下几块剑骨。
这件事过去了十余年,姜白石却屡次想起,心中对于圣君当时的决定也多了几分看法。
可是……对于前方的道路已经有所选择,就不能瞻前顾后,亦不能后悔。
“这只是小事,我喝退他们便是,观棋先生不必动怒。”
姜白石不曾和观棋先生对视,只是低头说话。
观棋先生摆了摆手,脸上抚出一抹笑容:“今时不同往日,姜首辅……不必护着他们。”
姜白石闻言,又看到匆匆而来的那些人,只是微微摇头,继而朝着一旁的牛车而去。
足有二三十位朝臣看到姜白石离去,便站定下来,朝他行礼。
姜白石却头也不回,上了牛车。
白牛拉着牛车缓缓走在青玄玉砖上,车轱辘压过玉砖,却静默无声。
白牛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和姜白石一道看一眼观棋先生。
姜白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白牛眼中却带着些可惜。
几十位大臣、将军们眼见姜白石上的牛车,有人朝牛车走去,姜白石还抚袖摆手,是以他们不必近前行礼。
于是这些大臣、将军们又聚拢了起来。
若是陆景在此,对于这些人中的领头者倒是颇为熟悉。
领头者正是刑部侍郎郑元,还有银袍军副将武严豹。
陆景参加殿前试时,想要执掌律法雷霆,郑元曾经多次出言阻挠。
那银袍军副将武严豹也同样如此。
只是陆景当时颇为强势,一人独得三甲,又折服律法雷霆,强行堵住了郑元的嘴。
没想到今时今日,想要在崇天帝面前弹劾书楼的,也还是此人。
不过仔细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二人官阶不低,尤其是刑部侍郎郑元,他们是从三品的实权官员,又因为他是褚国公府的女婿,与七皇子走的颇近。
七皇子禹玄楼因为观棋先生那悬空的雷霆,而无法让府中的强者接引他那一道神念,进而受了重伤。
两个多月时间过去,陆景还在书楼授业解惑,每日也进宫教授十三皇子,七皇子禹玄楼的见素府却仍然大门紧闭。
很明显,太子亲自出手,利用杀生菩萨法,以气血化身斩去七皇子的神念,确实让他伤筋动骨。
正因如此,朝中才会有很多言官,很多实权的朝官递上折子,直言书楼观棋先生越了规矩,甚至目无尊纪,应当严厉惩处。
不过这些折子大多都石沉大海,崇天帝甚至不曾翻开批阅,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原因,刑部侍郎郑元才会和许多大臣、将军一同入宫,想要觐见圣君。
“还请观棋先生,与我等一同前去面圣。”
武严豹原本一直在镇北都护府中担任铸军郎,三年前才调至太玄京中,担任了银袍军副将。
宫中不可佩剑披铠,他一身五官朝服,看似身材矮小,眼神却颇为锐利,站在刑部侍郎郑元旁边,气魄也堪称雄壮。
他过往常年在镇北都护府中与那些归顺朝廷的番族打交道,这等所在,偶有动乱,也需要他们佩剑而去,久而久之,他身上的血性不比那些久居边关的将军们更弱。
武严豹今夜本不欲入宫,又架不住郑元多次派人来请,只得就此一同前来。
除这二人之外,与郑元、武严豹一同入宫面圣的其余官吏、将领,身份放在这太玄宫中自然算不得贵重,可这太玄京中权势之人很多,可能深夜入宫的却并没有多少,将这些人放在太玄宫以外,却都是身份不凡之人。
观棋先生缓步而行,郑元和武严豹带着二三十人朝他走来。
郑元率先朝他行礼:“观棋先生。”
观棋先生神色一如既往的和煦,身上一袭儒生灰衣十几载如一日,让他看起来极为谦和。
他朝着郑元点头,神识流转调动元气,化作轻柔的声音:“不知大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