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切换成受宠若惊、略带惭愧的表情,疾步迎上前去,拱手还礼,语气十分恭谨。
“哎呀!孔大人!晚辈何德何能,竟劳孔大人和诸位大人久等!实在是罪过,罪过!晚辈这点微末小恙,竟惊动了孔大人挂心,还亲自前去探望,已是折煞晚辈了。今日稍稍见好,便紧赶慢赶而来,不想还是迟了,请孔大人和诸位大人千万海涵!”
两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手臂把在一起,看起来亲热得如同忘年之交。
寒暄过后,苏凌目光恰到好处地转向孔鹤臣身后的六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谦逊,拱手环揖一圈道:“孔大人,这几位大人是......请恕苏某眼拙,初来乍到,竟不识诸位尊颜,实在失礼,失礼!”
孔鹤臣仿佛这才想起来,连忙一拍额头,笑道:“哎呀!你看老夫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忘了给苏贤侄引荐!来来来,苏贤侄,老夫为你引见一下,这几位都是我大晋朝的栋梁之才,六部的主事堂官!”
他侧过身,首先引向站在他左手边第一位的一位官员。
此人年约五十上下,身材微胖,面皮白净,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到什么皱纹。他穿着一身绛紫色绣福字纹的绸缎袍子,腰间束着玉带,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显得雍容华贵。他脸上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笑容,眼神精明,目光闪烁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掌管钱粮物资所养成的审视和计算的味道。
“这位......”孔鹤臣语气郑重地介绍道,“便是掌管我大晋朝钱袋子的户部天官,丁士桢丁尚书!”
苏凌心中猛地一凛,但面上丝毫不显,反而立刻露出无比敬仰的神情,深深一揖。
“原来是丁尚书!久仰久仰!晚辈在京畿时就常听闻尚书大人精于筹算,善于理财,乃是我朝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今日得见尊颜,果然气度非凡,名不虚传!失敬失敬!”
丁士桢呵呵一笑,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圆滑的腔调,虚扶了一下苏凌。
“苏黜置使过誉了,老夫愧不敢当。不过是尽忠职守,为陛下、为朝廷打理些钱粮俗物罢了。倒是苏大人,年少有为,名动天下,诗词文章令人倾倒,如今又得陛下和丞相信重,委以黜置使重任,前途不可限量啊!日后还望苏大人多多指教。”
丁士桢话说得漂亮,眼神却在苏凌脸上飞快地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谨慎。
孔鹤臣接着引向丁士桢旁边的一位官员。
此人年纪与丁士桢相仿,但身材瘦削,面容严肃,颧骨较高,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眼神锐利而冷静,透着一股吏员特有的精明和刻板。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直裰,料子虽好,却毫无装饰,显得十分低调甚至有些刻板。
“这位是吏部尚书,赵胥礼赵大人。”孔鹤臣介绍道,“掌管天下官员铨选考绩,可是位高权重啊!”
苏凌再次恭敬行礼道:“赵尚书!晚辈久闻赵尚书执掌吏部,公正严明,素有‘铁面’之称,天下官员无不敬服!今日得见,果然严谨肃穆,令人望之而生敬畏之心!”
赵胥礼只是微微颔首,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声音也平淡无波。“苏黜置使客气了。为国选才,分内之事,不敢称功。”
他的回应简短而克制,符合其一贯给人的印象。
孔鹤臣又指向另一位官员。此人身形高大,肤色微黑,方面阔口,浓眉如墨,眼神开合间带着一股隐隐的煞气和威势,仿佛常年与刑狱打交道,浸染了一身的肃杀之气。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便服,虽非官袍,却依旧能感觉到其人的刚硬。
“这位是刑部尚书,黄炳琨黄大人。”孔鹤臣道,“专司天下刑名律法,可是令宵小之徒闻风丧胆的人物!”
苏凌拱手道:“黄尚书威名,如雷贯耳!晚辈听闻,黄尚书执掌刑部,雷厉风行,执法如山,乃是我朝刑狱的定海神针!有黄尚书在,想必龙台城的治安定然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黄炳琨哈哈一笑,声音洪亮,竟似乎有些豪爽之感,但也仅限表面。
“苏大人言重了!维护京畿治安,乃黄某分内之责!至于路不拾遗?哈哈,苏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苏大人年轻有为,日后若有涉及刑名之事,还需多多协作!”他话虽如此,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冷静的审视。
苏凌心中暗自冷笑,这一趟能见到这三个人,已然值回票价了,丁士桢——户部贪腐案,赵胥礼——科场舞弊案,黄炳琨——欧阳一门冤杀案。三个人......冤有头,债有主......有朝一日,一个都跑不了!
介绍完这三位重量级人物,孔鹤臣又依次简要介绍了另外三位尚书:兵部尚书王燮,是一位身材壮硕、面色红润的老者,虽穿便服,但坐姿挺拔,眼神锐利,带着军旅之人的硬朗气质。
礼部尚书郭允之,是一位清瘦的老者,留着长须,穿着朴素的道袍,颇有学者风范,但眼神中偶尔流露出的精明显示他并非纯粹的学者。
工部尚书秦皋,身材矮胖,脸上总是带着和气生财的笑容,手指粗短,像是经常摆弄器械之人。
苏凌皆一一客客气气地见礼,说着场面上的恭维话,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一番叙礼已毕,孔鹤臣笑容满面地再次邀请道:“苏贤侄,诸位同僚,站在门口说话不成体统,快快快,里面请!酒宴早已备好,就等苏贤侄你这主角入席了!”
“孔大人先请!诸位大人先请!”苏凌连连谦让。
最后众人簇拥着,以孔鹤臣和苏凌为首,再次进入了那间极为宽敞奢华、名为“听潮阁”的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