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宰相 第二十七章 二哥又坑我(1/2)

山野的夜晚深邃宁静,远远近近唯有茅屋里的一盏孤灯独明。

现在正是秋寒露重的时候,虽是蚊虫少,但是入夜之后骤寒。郭林和章越吃了半个饼子,然后郭林点了一盏灯读书。

章越这才看了五六页即眼皮子上下打架,实在是顶不住了。

郭林见此语重心长地道:“师弟,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咱们抄了一日的书,功课必是拉下,若不趁这时读,如何是好?”

章越点点头道:“师兄说得是……我省得……”

章越边说边长长打了两个呵欠,看得郭林又是无语,又是无奈。

章越又强打着精神看几页书。

郭林见章越无力坚持,又是苦口婆心地道:“我知师弟天资聪颖,过目……读书不忘,可一味依仗天资才赋,早晚是有用尽的一日……”

章越点点头道:“师兄说的是,所谓天作之才,就是百一之天赋兼有百九十九之用功……”

“百一之天赋兼有百九十九之用功……”郭林品着这句话心道,师弟真乃奇才,随便一句话都如此有深味。

郭林心道,对啊,师弟纵使比我聪明,但我勤加努力,难道真就比他差不成?

郭林欣然道:“师弟能明此理就好,故而……”

哪知章越又道:“然则那百一之天赋,更胜百九十九之用功……不是那块料,再勤奋也是无用……师兄我疲了,反正已看了十几页书,边睡边背!”

说完章越盖下书走到塌上合衣即睡。

郭林品着章越最后这话良久无语:“边睡边背,我倒从未听过这读书法子。”

“师弟……”郭林看见章越呼吸之间竟已睡熟,也不由对章越躺下即睡的本事自叹不如,“……至少也先洗漱再睡……看来师弟真是累了。”

其实郭林何尝不累,一大早即动身前往章氏族学,抄了一日的书,又到这个时辰方才回家,无论身心都疲乏至极。但郭林明白每日功课若拉下,即易生疲惫懒惰之心。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郭林勉励自己,疲惫至极之时,郭林起身取土盆里的凉水泼面……

这熟悉的味道……

为什么师弟连角落这盆也没放过……

次日。

师兄弟二人起床。

章越见郭林一脸疲惫的样子问道:“师兄你没事吧!不然今日你我告假。”

郭林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还能撑得,今日咱们需去问斋长,昨日结多少钱?规矩处处都要问清楚了,免得到时算起吃亏。”

“师兄所言极是,师兄昨日抄了几页?”

郭林道:“五十七页。”

章越吃惊道:“那是一百九十九半钱,这一日两百钱可以啊!”

浦城本地普通用工,在七十五钱至一百钱一日,一月也不过两三贯。

郭林心道,师弟算数果真了得。

郭林苦笑道:“一日两百钱虽多,但却荒废了课业,实是得不偿失。若非为了爹爹的病,我岂会如此。只盼早日医好了爹爹的病,继续攻读。”

“师弟虽只有一钱,但今日咱们去问问,一顿饭也不值几十个钱啊!”

章越道:“师兄别问了,那斋长分明就是为难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郭林道:“那也要据理力争,如何也要一试。快些动身,今日我让娘给我们备了环饼,咱们边走边吃,如此可省一顿饭功夫。”

所谓环饼在北方是油炸馓子,但唐朝却是一块中央有洞饼,用绳窜起来挂在行囊上。如此宋朝南方还保留着唐朝的称谓,作为路食的存在。

“好!我去拿竹筒打水!吃那个口干!”

郭林随口道:“多打些水来,你近来有些火大!”

章越取竹筒一面去缸里打水,一面自言自语道:“师兄怎知我火大?莫非师兄是勾践吗?”

二人一早起床,用了一个时辰方才赶至南峰。

二人一到书院即询问章衡昨日结钱的事。章衡不耐烦地道:“此事怎来询我,你们去问学录。”

宋朝国子监有设斋长,学录。

斋长的职位类似于大学辅导员,学录的职位类似于助教,不过太学的斋长,学录都由学长担任。

这一套办法从何而起,无处考证。

据说是范仲淹庆历新政时,改革太学制度取法于胡瑗。胡瑗乃当世名儒,但却不是官员,然又称‘白衣而为天下师’。

胡瑗曾先执教于苏州,湖州州学,主张读书人‘明体达用’,于是他门下学生分为‘经义斋’和‘治事斋’,此举开创了教学分系分科的先河,主张因材施教。

经义斋专研经义,培养学者型人才。

而治事斋,除了经学,还要学习武学,文艺,水利,政事等等,专门培养为官从政人才。

范仲淹变法改革太学,不仅引用胡瑗的苏湖教法,还让自己两个儿子范纯佑,范纯仁拜胡瑗为师。

范仲淹之后,欧阳修也喜欢选拔人才于胡瑗门下。当时礼部贡举,胡瑗弟子十常居其四五。而王安石变法时,也喜用胡瑗弟子为变法骨干。

当时胡瑗名气大到什么程度?

有人形容‘儒生言谈举止,见之不问可知胡瑗弟子。学者语先生,不问可知是胡瑗’。

至于用学生来管理太学,达到练事的目的,以培养将来治事的人才,也是胡瑗的教学目的。

此举令章越想到了后世的学生会。大学时提到学生会无人不骂,但骂过之后,若自己将来手掌权位,会不会比当初骂过的人干得更好?

至于章衡提及的学录,正是那日章越,郭林面试时另一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