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
章越但见不少老生举袖试泪,对于这些人而言可能是‘毕业’在即吧。章越想起以往读书时光阴,偏偏令自己印象最深都是运动会,朗诵比赛,社会实践这些,往往就是当时觉得很无意义的小事。
至于妹子?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青春就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
在众人的吟诵声,章越感觉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结束了太学的第一年学业,渡过了菜鸟期。
公试之后,即到了年关,对于章越这些太学生们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祭灶。
太学生腊月二十四清晨祭灶。
各斋要各自祭灶。
斋长刘几与众人摆上灶糖,甜酒,这些是必备的,此外还有三道果盘,大枣、荔枝、蓼花糖。
这大枣、荔枝、蓼花糖是重中之重,为何?
为了取了好彩头。
因为枣荔蓼等于早离了。
考不中进士,就得老死于太学,故而人人都盼‘早离了’。
大枣易得,至于荔枝则是用蜜饯或荔枝干来代替。
蓼花糖,则是将糯米磨成粉,用热水烫软,加糖加油,揉成粉团,切成长条,用麦芽糖挂浆,撒上芝麻,粘上青红丝,最后过油一炸。捞出来,又酥又脆,就像蓼花的花穗,故名为蓼花糖。
祭灶后,第一学年就真的结束了。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公试成绩,章越诗赋得了‘平’,至于经义得了‘优’,最后结合于行艺和在籍。
章越得了一个‘中’。
不仅保住了太学生的资格,还有进一步的可能……
京城中一处宅邸里。
“三字诗的作者不过一位十三岁的少年,即便他如今是太学生,也绝无此事,难怪陈公迟迟不与爹爹说此诗何人所为?必是窃名所作。”
但见一名少年气呼呼地言道。
一旁一名黑胖的男子微微笑着,并没有接话
那少年对黑胖男子道:“叔父,你如何说?”
黑胖男子笑道:“见贤思齐,见不贤也可思齐,獐边者未必是鹿啊。”
少年闻言道:“叔父又拿侄儿年少的事来调侃。”
黑胖男子笑道:“就许你十三岁时写有万字策言,就不许十二岁的少年作此三字诗?”
少年想了想道:“叔父见教的是,但平心而论叔父真信此诗是十三岁少年所作?当初爹爹在舒州赞此诗可收圣人教化之功,众人皆以为是积年老儒所为之。但如今却传出是十三岁少年而作,此事不慎,会让人以为有人可欺世盗名,也令爹爹颜面无光。”
这黑胖男子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身为人子不可令父亲蒙羞,此子我当去驳之,若是不然,我愿当面道歉。”
黑胖男子道:“你如此性子,见了面必是争执,如此反而坏了名声,你还未科举绝不落人器小的口实,日后传到主考官耳里。还是让叔父去一趟吧!”
“可叔父省试在即?”
黑胖男子笑道:“吾自有分寸。”
这日章越在太学准备过年,蔡确却拉自己喝酒。
章越听了当即答允了。
二人当即来到太学外的清风楼。
章越至此见蔡确道:“持正兄,你怎地约我到此?”
蔡确笑道:“三郎放心,此次我来会钞。”
二人来到清风楼一雅间内,但见雅间里早就上了一桌子菜,菜品十分丰盛。
章越见此疑道:“持正兄,有话直说。”
蔡确面有愧色道:“实不相瞒,吾师有一位好友久闻三郎之名,故而约三郎到此一见面。三郎放心,绝不会为难你。”
章越看蔡确心道,此人有何名堂?
不久但见一名黑胖男子入内,他一见章越即笑着行礼道:“这位就是章秀才吧!”
“不敢当,足下是?”
对方笑了笑道:“在下临川王安国。”
王安国?
就是王安石的弟弟?曾巩的妹夫?
“三郎可知吾兄介甫否?”
章越道:“久仰大名。”
随即章越见蔡确已是合门退了出来。
王安国大约三十岁左右,与章衡一般年纪,确实又黑又胖。
历史上吴处厚与王安国二人交好。
有一次王安国让吴处厚写首诗赠自己,吴处厚当即写道。
飞卿昔号温钟夔,思道通俛还魁肥。江淹善啖笔五色,庾信能文腰十围。
只知外貌乏粉泽,谁料满腹填珠玑。相逢把酒洛阳社,不管淋漓身上衣。
王安国见了大怒,二人自此绝交。
由此可知,切不可随便讥讽他人,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会闹翻。
章越见王安国微微一笑入座,举起茶盅呷了口茶道:“吾本料令兄会亲自见我,却不曾想兄台来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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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王安国见章越如此从容问道:“你说你自承写此诗,是为了见吾兄介甫?”
章越道:“一首三字诗何足挂齿,令兄在历任素有政绩,然回京上了万言书恳言国事。在下实不由扼腕叹息,令兄之才不得其时也。”
见章越故作大人的口气,王安国笑了笑道:“你寻常小子,有何见识可以教吾兄。”
章越道:“吾观令兄万言书故古之人欲有所为,未尝不先之以征诛,而后得其意。”
“又举诗曰:是伐是肆,是绝是忽,四方以无拂。而言此‘文王先征诛而后得意于天下也。”
“敢问王兄,何为征诛?”
王安国笑道:“听闻三郎之前是经生,论说文解字,吾不如三郎。不过以荀子之言‘故乐者,出所以征诛也,入所以揖让,’可言之。”
章越道:“王兄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一味讲征诛,夏桀商纣则不失天下,商汤周武不可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