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父亲是回来了,他对身边人命令道:「现在召集精锐,备马,我们出城迎接。」
长矛扛在肩上,士兵毫无军容可言,他们就像是进如森林砍柴的樵夫,民兵带着不多的杂物聚成一团,非常谨慎地进入已经被罗斯军严密控制的营地。
下午阳光颇为明媚,康拉德走进罗斯军的营地,他得以更进一步观察自己不久前的大敌到底是如何扎营的。
虽说他已经与罗斯军混迹了一段时间,在自己的城市之下审视这支庞大的客军还是第一次。
在过去的时代里
他从不允许其他军队过于靠近自己的主城,哪怕关系要好也不行,因为这干系到贵族颜面。现在所谓的颜面可以放在一边,康拉德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再从实力的角度对着罗斯人吆五喝六。
甚至于倘若让其他大贵族获悉自己实力大损,怕是要被所谓的友邦围攻。反而是碍于形势被迫签署的那份《同盟条约》变得极为重要,有了强大的罗斯军队做靠山,那些友邦和关系一般的邻邦也该保持克制吧。
康拉德最担心的实则就是欧坦伯国,曾经自己与伯爵杜达就领地纠纷打得头破血流。二十年过去了,双方关系还是不温不火,若非两国之间有一片森林阻隔,大规模战争还是无休无止呢。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一群形同乞丐的军队,康拉德不聋不瞎,他虽然听不懂诺斯语和斯拉夫语,也能从那些罗斯士兵鄙夷的神情与嘲讽的口气,意识到对方的傲慢与蔑视。
他自己对手头的兵马不满,招募大量民兵实在是权宜之计,等事端结束了,自己才要着手重建正规军。首当其冲就是把那些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的溃兵再抓回来。
他以为留里克已经躲到了某个大帐篷休息,完全想不到一大一小的两位都蓄着飘逸金色马尾辫发的男子,正在一些高壮的士兵护卫下毅然站在桥头。
那座桥梁即是欧塞尔城连接约纳河两岸的捷径,也是罗马大道只线路上的重要
基础设施。它被罗斯人控制可以理解,康拉德想不到留里克本人会故意在桥梁处等待自己。
作为本地的主人,康拉德秉承着尊严干脆一甩缰绳,驱
马走了过去。
他最终居高临下地俯视一对父子国王,正想说些话,就被不耐烦的罗斯战士一把拉下来,差一点就摔了个嘴啃泥。
康拉德扶正头盔,再清清嗓子,苦笑到:「罗斯王,你的士兵很粗鲁。」
「他们一向如此。」留里克耸耸肩,他也受不了眼前老小子居然还有心思傲慢。他继续说:「你太磨蹭了,你本该昨日就到。」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士兵甚至会被一群野猪吓到,仅仅是安抚他们就花了我一些时间。」
康拉德是在那言语做讥讽,将罗斯军比喻为野猪。虽然将人称之为野猪,在北方人看来属于已经褒奖。留里克还是听得出讥讽意味,他无意挣一个口舌之快,又到:「终究你是回来了,现在桥梁为你敞开。你可以带着你威武雄壮的大军回到你的城市,就像……你当初带着他们远征那般。」
瞧瞧这话说的,明明有着赞誉之词,不需思考也感觉到此乃彻头彻尾的讽刺。
康拉德笑不出来也恨不起来,他瞬间拉下一张酷似便秘一周的苦涩臭脸,说道:「终究我是回来了。我要在我的城市扎营,还请你……命令你的儿子,继续撤军。」
留里克身边站着的金发少年,从任何角
度看都像是罗斯王本人的翻版。过去就听说过流亡的麦西亚王在图尔伯爵手里做佣兵,也有无数传言称呼所谓流亡的国王就是个诺曼海盗头子。
那些说法都有道理,这是康拉德首次见到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按照贵族间的礼仪康拉德该与雷格拉夫和善地说说话。他实在拉不下脸来,恰恰相反,考虑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少年带兵偷袭的主城,面子上康拉德真想拔剑手刃了这小子宣泄冤仇。
他以轻慢的态度无视雷格拉夫的存在,而且他本来也不愿意与留里克多说什么话,甚至于不可流露笑脸。就算大败之后变得穷酸,康拉德可不希望自己被其他贵族继续讥讽为「强者脚边的狗」。
毕竟,康拉德年轻时活得真的像是一条狗。
双方在桥头没有多言,留里克把儿子拉到一边,又令军队为欧塞尔军让出一条大路。
原本围城的麦西亚军进一步让路,部分军队干脆开始奉命北上到茹瓦尼大营保持驻扎,且那座大营还将变得更加重要。留里克已经清楚了麦西亚军的行军路线,庞大船队仍旧停泊在奥尔良城下,军队走陆路穿越森林进入蒙塔日,穿越森林缝隙抵达约纳河河畔,顺势将一座大村改造为大营。
基于更详细的情报,茹瓦尼村距离桑斯城已经很近。
桑斯主教区本来是一个大教区,教会管理着包括欧塞尔城的诸多事务。随着欧塞尔伯国骤然
崛起,桑斯教区的实权被严重削弱,连教区的控制范围也急剧萎缩,最终大主教仅能在名义上管理着诸如欧塞尔与特鲁瓦的事务,事实是桑斯的教会仅能管理自己眼皮子之下的一亩三分地了。桑斯教区也事实的变成兰斯大主教的附庸。
如此一来桑斯大主教不需要管理很多纷繁事务,管好眼下的小世界,教区内的教士、民众可以享受小而美的小生活,他们亦无任何的武装,村民的生活清静无忧,域外的战争简直与他们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