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高家宗亲算什么?总不能咱们反而成了外人吧!”
高樟这番质问,让高孟男有些语塞。并不是高孟男也同意这样的话,而是道理他虽然都懂,但要说服这些小辈们却很难。
高务实开创的这般局面,历史上找不出一个模子来——他一边在朝廷做着事实上的宰相,一边却又掌控着本朝之外的数个“藩国”,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啊!
他又不是志怪中那些有大神通者,能够身外化身,既然在朝廷为相,那手里的“藩国”自然就只能交给亲信之人代为掌握,此乃人之常情。只是,历史上即便有类似局面,这“亲信”之人也无非是自家兄弟,或是多年旧属,哪有交给妻妾打理的道理?
如果非要做比,那么高樟将黄芷汀比作吕后,恐怕就还真有几分相似了……不,不对,高樟刚才的话里并非只把黄芷汀比作吕后,他说的是“二位婶娘”,说的是黄芷汀与刘馨联手。
一个黄芷汀不足以为吕后,必须是她与刘馨联手,这样才能与吕后相似。
华夏大地数千年的历史,掌握大权的女人出现了不止一个两个,甚至还有武瞾那样一位女帝存在,可为什么高樟提到的是吕后,而高孟男此时也产生了类似的警觉?
为什么是吕后?又为什么要黄芷汀与刘馨联合,才能是“吕后”?
在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中,多数后人脑子里能够留下的太后的名字,加起来恐怕也超不过十个,这还得算上电视剧的各种贡献。比如说芈月宣太后和光绪的“亲爸爸”老佛爷,当然还有前面提到的武瞾——人家登基前也是先做了太后的。
能让人记得住而且愿意称赞的太后,在中国历史中并不算多,原因是能干好这活的太后太少了,干砸了的倒有的是,而且太后们往往只要有一点儿干的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会出现“一胖毁所有”的效果。
这个世界到底已经是父系氏族社会了,必然有很多地方对女性不宽容,就更别提女政治家了。反过来说,如果停留在母系氏族社会,男人的地位也显然是低下的,做错了事同样不会被宽容。
为什么特别强调女“政治家”不好当?因为女人当政容易挨骂这事儿,不仅仅是因为世人眼光的不宽容,也是因为女性面对政治这种东西,其实本就带着很大的先天劣势。
政治这东西,比较考验理性思维和平衡利益的能力,而众所周知的是,女性天生偏感性,相较而言更容易“跟着感觉走”,而不是冷静地分析利弊,冷酷地只看利弊。
这并非偏见或者歧视,只是天性而已。就如同小男孩你不教他,他也会钟爱刀枪大炮飞机坦克这类玩具,而小女孩你不教她,她也会钟爱玩偶布娃娃和各种亮晶晶的玩具。
这就是天性,没有好坏对错,没有高下贵贱,也不必举几个特例出来反驳。这里说的是整个人类种族繁衍发展中表现出来的天然趋向性。
政治这个玩意儿,任何时刻都不能由着性子来,你得仔细评估多方力量,了解各个利益集团的关注点,满足上中下社会三个人群的基本诉求,然后找到利益分配的最佳——或者说最能凑合的模式等等。
作为一个政治家,就要像机器猫一样,总能在关键时刻变出来一些东西来满足各方面的利益——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来实现。古往今来,政治家往往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在存量中搞重新分配,要么搞开辟新航道,发现新的利益增长点,用这些增长去满足必须满足的利益群体。
比如高务实的种种改革,说穿了就是以后者为主、前者为辅。先打通新航道,开辟新的利益增长点,然后借着这些到手的利益去诱导旧航道上的利益集团,让他们稍微退出一些旧航道上的份额,集中资源去跟随新航道。此时,高务实再将旧航道上让出来的份额分配给底层民众,缓和社会矛盾。
然而历史上大部分的政治家没有高务实这种穿越者才有的先天条件,他们往往很难找到什么新航道,只能选择重新分配利益。这时候,他们就只能牺牲掉一些可以被牺牲的群体,去安抚住所有不能得罪的集团。什么时候要妥协,什么时候要强硬,什么时候必须演戏,这都是贯穿一个政治家一生的课题。
不要认为皇上就可以想怎样便怎样,有这种想法并且付诸实践的皇帝是必定干不长的,要么造反被杀,要么意外身故……反正总有一条适合你。掌握最大的权利往往也意味着面临最大的反噬,你坚持要为所欲为,那没两天刀就架脖子上了,代表人物就是被霍光废掉的傻缺刘贺。这厮从上位到被废,前前后后不过27天。
所以一个主事之人,尤其是做最高决策者,是一个脑子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醒,同时勤于算计、精于算计的人。但是,脑子始终要清醒、要理性,是非常难的。因为人毕竟是人,并不是机器,总会有自己的好恶与需求,会受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和影响。
这个活儿,更倾向于理性的男人往往都干不好,更别提本就不以理性见长、情感容易过量充沛的女人了。中国历史上从秦始皇称帝到袁世凯窃国,一共494个皇帝,但真正算得上有道明君的,你闭着眼睛随便数数,没几下也就数完了。
不过,面对这么一份绝大多数人干不好的工作,刘邦的妻子吕雉却做得相当不错。整个汉初,由于刘邦本人的流氓化领导以及帝制磨合期的特殊环境,导致刘邦死后的政局并不稳定。虽然异姓王都被扫干净了,但还有一帮老功臣呢!
一大堆的功臣宿将,过去都是和老皇帝喝酒扯淡拍屁股打哈哈的主,这群人绝大多数不是生来贵胄,他们光是“如何给皇帝磕头”就学了很多年。就这么一帮人,他们服不服你,你镇不镇得住,对于大汉这个年轻的政权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刘邦总是喊着:“老子这份天下是马上打下来的!”是啊,的确如此,可是这种话说起来虽然特别过瘾,但对别人也会起到示范效果——对啊,你当初不就是个街道居委会主任嘛!你既然可以打,那没准我也能呢?哦,你确实很厉害,各种洪福齐天,可是你儿子就不一定也这么蒙天所眷了啊!
于是这就牵扯上了刘邦的接班人问题。对于这一点,史书中比较热闹,各种篇幅的“换太子”描写有很多,但实际上即便刘邦非常想这么干,但当他真正想要落实时,却并没有什么选择。因为他只要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过早驾崩,他就会明白在他死后,只有他的正妻吕后,或者说以吕后为首的吕家,才有这么大的分量能够镇的住他刘家的江山。
可是问题在于,吕家的这兄妹几个太厉害了,以至于成为了困扰刘邦人生最后几年的头疼事。人生岂能尽如意,吕后从刘邦创业的那一天就将自己定位成了老板娘、贤内助、大政委,而以吕后哥哥吕泽为首的吕家集团,则是刘邦定鼎天下中一个无法忽视的大分量因素。
可以说,因为夫妻年龄差距问题,以及男性平均寿命本就一贯不如女性的原因,刘邦纵有千般无奈,最终还是只能托孤给自己这位媳妇儿。
你办事,我放心,你看着来吧。
刘邦一辈子最大的优势就是识人用人,吕后无论从能力还是立场,还是能让他放心的。
吕后的本命叫吕雉,吕太公当年相中刘邦后,为了表达自己对多年都没有看到过的奇葩面相的喜爱之情,将自己的亲女儿送了出去,认为自己不平凡的女儿终于找到了正主。吕雉也由此开始了不平凡的一生。
然而所谓不平凡,就是上半辈子劳身,下半辈子劳心。她人生的前半段,并没有像自己老爹说的那样,显露出什么大富大贵的模样。日子一天一天过,美女变成老太婆,吕后望穿了秋水却依然没有看到什么转机的可能,都别说富贵了,简直是被当成了男人使。
由于刘亭长经常满世界浪荡,又不干活,挣的那俩钱还不够他自己败的,所以吕后只能一手事生产,一手带儿女,亲自带着孩子们下地干活。
然而吕太公的家教相当到位,因为即便并没有过上好日子,吕雉依然日日夜夜为家操劳,帮衬刘邦,无怨无悔。必须对吕太公表达敬佩,因为他教养出了一个相夫教子、贤惠持重、任劳任怨的好女儿。
受了半辈子累的吕雉在刘邦年近五十、黄土都埋到脖子的时候,又迎来了人生下限的新挑战。由于刘邦私放了囚犯,逃入了芒砀山。他自己倒是跑了,吕雉却因此被抓进了大牢。人在牢狱之中往往是没有什么尊严的,就像后来周勃被文帝摆布得毫无抵抗之力,从大牢出来后感慨的那样:“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男人尤此,女人更甚。在牢狱之中,可能会受到很多不堪的侮辱。吕雉在大牢里必然也受了不少苦。但是,好在刘邦有个好哥们叫任敖,当时也在监狱中当差,有一次任敖看见自己的同事在虐待吕雉,一怒之下打伤了那个狱卒,并高调宣称:这个女人今后谁也不能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