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目视二人,神光炯炯。
“断绝白莲教根基的机会就在眼前!”
听了这一席话,道士也大抵明白,这‘咎’想必就在这一代的白莲圣女体内,无怪白莲教这般兴师动众,连自个儿的少主也给搭了进来。也明白了,昨夜在湖下,判官为何受到惊吓。
“只是……”李长安还有些疑惑,“杀了妖女,岂不是也放出了疫鬼,让其祸乱人间么?”
书生却是摇了摇头:
“道长,依你看,这天下会因一只疫鬼而崩乱么?”
“不会。”
“那么,天下又会因一只疫鬼而安靖么?”
“不会。”
“然。”书生颔首道,“天行有常。”
他又转头问燕行烈。
“燕兄,依你看,白莲教与一疫鬼哪个对这天下的危害更大?”
大胡子毫不犹豫。
“白莲教。”
书生于是抚掌而笑。
“如此,放一疫鬼不过添一疥癣,杀一妖女则除一大患,何乐而不为?”
书生说得很对,可燕行烈仍旧是一句。
“恕难从命。”
这下书生差点急眼,大胡子却举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韩兄弟不晓得,燕某此行便是押送妖女去赫赫有名的千佛寺,填入那化魔窟。别的不说,只要进了那窟中,就算是九幽中的魔头,也逃脱不得,只能乖乖消磨至死,更别说区区妖女。如此,既能断绝了白莲教的根基,也不会放那疫鬼祸害世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料,书生听了却是面色古怪地打量了大胡子许久,直看得大胡子皱起眉头,才说了句:
“燕兄难道不知道?”
……………………
大胡子与李长安对视一眼,均从书生的话语中嗅到一丝不安。
“韩兄弟不妨明言。”
书生凝思了片刻,似在组织语言,也似在安抚心情。
“两位可知这白莲圣女是平卢李魁奇的女儿?”
原来是这个!
两人面上都有些古怪,只是点头。书生也没注意,只抛出了另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那李魁奇受了朝廷招安,封侯拜将,白莲妖女便要成王侯贵女了!”
道士心里立刻“咯噔”一声,大胡子眼下全指望着跟着朝廷平叛报仇,若是对方受了招安……李长安担忧地看去,却发现大胡子反倒笑了起来。
“韩兄弟开的什么玩笑?”
书生郑重其事:“字字不差,绝无虚言。”
“那就是听了谣传。”燕行烈仍旧不信,却也解释道,“当年李魁奇引突厥南下,攻入燕王府,鼎烹了燕王爷。当今的天子可是燕王之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怎么可能招安?”
然而,书生却冷笑道:
“倘若朝廷上主事的是皇帝,自是不可。但天下谁不晓得,龙椅上的小皇帝不过是个‘假皇帝’,旁边立着的大太监鱼怀恩才真皇帝。”
“不可能!”燕行烈勃然变色,“阉贼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怎么不敢?”
书生的语气也愈加激烈。
“天下疯传,李魁奇十年搜刮北地来的财富,尽数送给了鱼怀恩,载满奇珍异宝、文字古玩、金银玉石的大车入明德门经朱雀街入永业坊,走了整整一天一夜!”
“那大将军呢?大将军不可能同意……”
“大将军被下旨论罪,压入诏狱了。”
书生说得激动,全然没发现对面的大胡子面色赤红,身子摇摇欲坠。
“那李魁奇正往长安城,受封平卢节度使和怀远候咧,算日子,恐怕快到莒州城了!”
“乱臣贼……咳咳!”
“燕兄?”
“……噗。”
燕行烈口吐鲜血,轰然倒地。
……………………
“大夫,如何?”
这位闻名遐迩的神医,被半请半绑来的小老头,冷着脸说道:
“晚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那还能活……唉……”
书生面有愧色,他始终觉得是自己失言,刺激到了燕行烈。
“里头的壮士的肺腑本就有旧疾,浑身又多暗疴旧伤……”
说道病人,小老头的神色缓和了些。
“此番怒火攻心,便一并爆发。若能潜行静养,兴许还能躺个一年半载,若不能……”
老头开了点吊命的方子,便不理会书生的连番告罪,拂袖而去。
道士在心里组织了下言语,便推开了门。
燕行烈穿戴了衣甲,佩着长弓重剑,昂然立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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