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变 第十七章 钱时中(2/3)

年轻人脸上露出歉意。

“说实话,对不起你们。前几天,我一直在和杨三立谈价钱,但一直没谈拢。”

突如其来的真话让两口子面面相觑,心里也五味杂陈。

骂他?小孔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安慰他?可自家的苦难又如何释怀呢?

两口子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也只是问道:

“为啥子今天说出来?”

“昨天晚上,我大伯给我打电话,我爸为了不拖累我,在医院跳楼咯。”年轻人脸上十分平静,甚至于露出个莫名的笑容。“他喊我赶紧回去闹医院。”

“那你……”

刘卫东终究是性子温吞,一些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可年轻人却似乎猜透了他的想法。

“这次差点死在石牢里,是运气好,碰到了李记者。等红茅的人腾出手来,下次恐怕就没得这么好的运气咯。”

年轻人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虚空。

“我家里还有个小弟,他还在读书,成绩好,肯定比我有出息……我不能死。”

“我明天就会老家,他洪岱海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

“钱我不要了,但我觉得这个东西。”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

“你们可能需要。”

邹萍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可刘卫东却按着她的手。

“你为啥子不给袁队长?”

年轻人坦然道:

“我信不过当官的。”

刘卫东还想再问,邹萍却挣脱开来,一把抓住了U盘。

年轻人好似卸下了什么重担,他松了口气,又郑重提醒道:

“你们一定要小心,这个东西不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你放心。”

邹萍把U盘贴在胸口,攥得紧紧的。

“我就是死,也不得让人把它抢走!”

…………

临江的某个茶馆。

雅间。

一壶清茶,凭窗对坐。

钱时中望着茶水浮起的白气,愣愣出神。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偷听?又为什么要匆匆逃离?

思前想后,只得归罪于身体自行其是,与本人意愿无干。

“老钱?老钱!”

他恍然惊醒,瞧着对面老友关切的眼神,他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近来走神的次数,比往常频繁许多。

老钱不禁想到: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他随之把这疑惑抛诸脑后,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钱时中把自己的老友约来见面,自然不会仅仅为了一口茶水,他是想着请老友出手相助,施加影响,推进案情发展。

可是没想到。

“老钱,我劝你还是收手。再闹下去,对两边都没得好处。”

闹?!

钱时中本就有些恍惚,这下更是怒从心起,脱口而出。

“怎嘛?你也被收买啦?!”

这话一出口,老钱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老友把桌子一拍,黑了脸。

“钱时中!你放啥子狗屁!老子一辈子清清白白,敢指天发誓,没贪过一分钱。”

老钱也是豁出去了。

“你没贪?那你为啥子要帮着黑社会说话?!”

老友“腾”一下站起来。

“你以为我看得惯洪岱海那帮人,老子也恨得他牙痒痒的。”

他暴躁地在包间里走来走去。

“你只想着扳倒洪岱海,但你想过没得,红茅集团垮了有啥子后果?”

后果?

老钱当然清楚。

红茅集团可说是綦水的经济支柱。

这些年綦水各方面的飞速发展,都离不开红茅集团的支持。

民众靠它求食,官员靠它捞取政绩。

但是。

“他那些个东西是骗人的呀!”

“骗人的?”

老友摇头失笑。

“每年近亿的税收是不是骗人的?解决的几千个就业岗位是不是骗人的?几万户药材种植合作户是不是骗人的?”

“如果这些都是骗人的,那好,我再问你。”

“他们出资修建的红茅二桥是不是骗人的?他们投资规划的大学城是不是骗人的?”

“老钱,我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难道还没看清楚?”

“这社会上的真真假假、对对错错,就真的能分得清楚明白么?”

“你以为你在维护公道正义?”

“不!”

“你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是不顾大局。”

老友最后叹了口气。

“你回去仔细想一想。”

“好自为之。”

…………

又一次不欢而散。

但不同于以前,这次,钱时中心里的某些坚持已然摇摇欲坠。

在回家的路上。

老钱反复思索,他当初跟洪岱海对上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是意气用事?

相较于承受的苦难,面对的困难,未免可笑了些。

是为国?

可老友却明明白白告诉他:那是自作多情,是一厢情愿!

为民?

他抬头四顾。

小区角落里,几个聚在一起瞧瞧冲他指指点点的长舌妇,顷刻如鸟兽四散;往日里,如若撞见,必定热情唤一声“钱部长”的老邻居们,此时却是远远就避开,好似他是条浑身恶臭的赖皮老狗。